黎虹也感到了吕翠儿是真亲热,心里倒有些惭愧,觉得自己未免生分,怠慢了她。又见杨秀芳也恭恭敬敬,自己如何还敢拿大,便放下架子,亲亲热热聊起来。说一阵话,倒仿佛朋友一般,彼此都有了亲近感。黎虹见锣锣没有尿布,跑后面自己屋里,将一件旧衬衣和一条旧线裤取来,当场撕成一块一块的,给锣锣当尿布。吕翠儿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嘴里只一个劲地唠叨:“哎哟,可惜的。这怎么能成!这怎么能成1杨秀芳见两人亲热,自是高兴,说几句闲话,脱身走了。
黎虹见吕翠儿丝毫没有常委的概念,倒十足一个乡下人进城的懵懂相,自己的优越感又上来了,倒诚心诚意,给她讲该注意的事项。吕翠儿心里感动,边听边使劲点头:“哎呀,我这下放心了,我啥不懂了就问你。上来的时候我害怕的呀,生怕我不懂县上的规矩,干下啥错事。”
两人聊得投机,不觉就到了午饭时候。黎虹回去取了自己的碗筷、饭票,打了三份饭端来和吕翠儿一起吃。她知道农村妇女干重活吃得多,干部的份儿饭难以填饱肚皮。吕翠儿吃干部的饭差不多等于过年,又见是黎虹掏钱,不敢多吃,说她拿了炒面,问黎虹吃不吃?黎虹自然不吃。吕翠儿见干部的饭这么好,炒面实在拿不出手,只是心里感动,要表达感激的意思,见黎虹说不吃,也就不取。
吃完饭,黎虹再嘱咐几句,才拿起碗筷回自己屋里去洗。靳向东却笑嘻嘻地进来了。他随手关上门,笑着问黎虹是不是到吕翠儿那里去了?黎虹见他笑得古怪,心里直发毛,但又一想,吕翠儿是女的,还怕他怀疑不成。她心里坦然,便点点头。
靳向东欣赏地点头笑了:“好!你干得好!我正愁没个人去接近,你想到我前面去了。好!继续接近。争取把她拉过来。至少,也要让她保持中立,别一头扎到曹兀龙怀里出不来。”
黎虹根本没有这些想头,她皱眉,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靳向东还要说话,孙铁却找来了:“向东,咱两个到吕翠儿那里坐一坐吧?”靳向东说:“我正想找你去呢。”
吕翠儿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一个中午她是坐过来的。再说,她这阵儿思绪如云,在半天里飘荡,想睡也睡不着。孙铁和靳向东来时,她正坐着出神。孙铁的到来使她诚惶诚恐,那么大的书记,要在生产队里,见都见不上,现在还来看她,她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孙铁把靳向东介绍给她:“向东你还认得吗?就是原来县团委的靳书记。到山口去过,你们还握过手,记得吗?”
吕翠儿隐约记得一点,经这一提,和她的记忆接上茬了,忙问靳向东好。孙铁继续说:“向东现在也是常委了。和你一样,也是这一批批的。你们一同进的常委班子,以后要互相帮助,互相支持。”
靳向东自觉比吕翠儿高出一大截,以关怀和居高临下的口气说:“咱们以后要在一起开会了。水泉县的大事小事,都要由咱们来决定了。担子不轻啊。以后,还真格要处处小心呢。一句话说错,说不定就闯下大麻搭了!所以,我们得向老书记、常委们好好学习。像孙书记,曹书记,都非常有经验,我们要多向他们请教呢!”
孙铁和靳向东一唱一和,云里雾里,说得吕翠儿不辨东西南北,惟一留下的印象似乎是听孙书记的。
二人正说着,鲍日曙敲门进来,通知说下午的常委会推迟到明天上午,曹书记在石寨公社事儿没办完,明天上午才能回来。
孙铁见鲍日曙来,指着炕上的被褥说:“你们这被子褥子是新买的吗?咋像是旧的?”靳向东马上接过去说:“办事儿不要拖拖拉拉的,干脆一些!既然花钱,就买好的新的,咋弄了套旧的像什么话1当着吕翠儿的面,鲍日曙不好说吕翠儿不常住,开完会还要回去,这是临时借的招待所的。嗫嚅半天,才说:“杨天才买去了,可能是没找到地方。”
靳向东一听就知道是撒谎,极不屑地皱一下眉:“那些话再不说了。买去!买新的去1孙铁也说:“就是。买上床新的,能花多少钱1鲍日曙一肚子委屈,只得答应着。
鲍日曙开门要出去,迎面碰上阮祥林和朱仕第。阮祥林端着茶杯子,挡住鲍日曙问:“常委会不开了,咋没人通知我?要不是朱常委说,我还在常委会议室门口站着等着呢。”
鲍日曙忙往旁边站,一边解释说:“我刚给孙书记、靳常委通知了,准备到你那里去,还没来得及去。——曹书记电话也是刚来。”
阮祥林不理他了,往屋里去,一边说:“吕常委来了?我还没见。一路上都顺利吧?”他左臂下夹个本本,右手端个茶杯,两手都占着,就避免了握手,既问候了人,又不致让人觉得他过于热情,保持住了自己的矜持。见吕翠儿惶恐,笑说:“我叫阮祥林。你还没见过。”
朱仕第因上午已经见过了,此时不必问候,只问鲍日曙一切是否都准备周全,以此让吕翠儿体会出他的关心。鲍日曙见朱常委问,忙说:“都准备齐了。就是被子和褥子是招待所的,孙书记叫买新的,我准备下去就安排。”
朱仕第心想多此一举,嘴上却说:“吃饭的家具都有了吗?要没有也买上。还有饭票。叫张茂春那里先借点,完了再研究解决。”
鲍日曙忙应了,站着等看是否还有吩咐。
房间本来不大,一下来这些人,坐都没地方坐,便都在地上站着说话。吕翠儿见这些平日在半天云里的人物,一下都到她这里来了,不知该和哪位搭腔的是,便只好傻站着,谁问她,才回一句。锣锣醒了,见地下许多人,吓得哭起来。常委们才一齐出去,各自散了。
14、男人的好坏,女人最清楚
靳向东暂时还在团委办公,往回走,却碰上杨冰。这些日子,因他要打听杨红砚的情况,和她接触多了点,发现她人小心却不小,见了他,总笑眯眯的,好像有什么秘密叫她发现了,忍俊不禁,却故意憋着不告诉他。这时,她也是这副神情,似乎压抑不住地一笑,也不说话,从他身边过去了。
靳向东心里一动,觉得她这些天都怪怪的,而且,怎么那么巧,他每次从妇联路过,总好像能碰上她。他忍不住叫了声:“小杨。”杨冰已走过去的人,回过身来,头一偏:“靳书记叫我吗?”
靳向东走近一步,盯着她的眼睛看,脸上很严肃,问的问题也很严肃:“杨红砚……这几天怎么样?”
这问题太大,不好回答。杨冰想一想,也盯着他的眼睛看,似笑非笑地说:“不错。——你想问什么?”
靳向东明白了,她是有意的。刚要说话,杨秀芳从办公室探出头来喊小杨。杨冰答应一声,悄对靳向东说:“你想听杨红砚的情况就来。我详细给你汇报。”说完盯他一眼,走了。
“来”?到哪儿“来”?靳向东心里疑疑惑惑,走到团委门口了,又折回到办公室,问何玮婉:“老何,今晚是你看杨红砚吗?”
何玮婉说:“不,是小杨。咋了?”靳向东说:“没咋。我随便问问。我是想,要是你看,杨红砚可能心情会好些。”何玮婉笑说:“没关系。杨冰挺随和的。没事儿,你放心吧。”她压低了声音,“我听孙书记说,马上就解除隔离了,我和杨冰都放松了。杨冰晚上有时候就偷偷回她自己宿舍了,没事的。”
靳向东心里有了底,和文戈打声招呼,走了。
晚饭后,他注意着杨冰,见她打了几壶开水到自己屋里去了。后来到杨红砚的屋里去了会,天黑后又回了自己宿舍。但他没跟去,直到十一点后,县革委会大院里全静了,才偷偷溜出来,假装上厕所,见四下无人,到杨冰门跟前一推,门没锁,就进去了。
杨冰在黑暗里坐着,此时站起来,悄问一声:“谁?”靳向东不回答,用嘴堵住她的嘴,抱到炕上,直奔主题,喘吁吁一阵忙乱。
事毕,杨冰才悄悄说:“你怎么这么大胆子?随随便便就到人家屋里来了?”
靳向东亲她一口,悄说:“母狗不摇尾,牙狗不跳墙,你不叫,我敢来吗?”杨冰偷笑:“我哪儿叫你来?”靳向东说:“行了,别装了。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装好人!”说着,又来了一次。
两人歇了会,杨冰悄悄说:“你说,会不会是双胞胎?”靳向东一愣:“什么双胞胎?”杨冰说:“两次,不是双胞胎?”靳向东心里一惊,笑说:“你想到哪儿去了1杨冰不笑:“要双胞胎就有意思了1靳向东一愣,心里打了个战:“你胡想啥!”杨冰道:“我没胡想。要真是双胞胎,两个一块儿在院里跑,多有意思!”
靳向东突然觉得有点心虚:“双胞胎你还想养下来?”杨冰说:“为什么不1靳向东愣了半晌,说:“你想陷害我?”杨冰抱住他扭扭:“不是。我爱你。我就想和你生两个娃娃。我都想了好几年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