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孙铁和肖宗泉回来了。靳向东将曹兀龙神秘失踪的经过又讲一遍,孙铁听了,也再提不出什么问题,只让靳向东继续注意。听说杨红砚回来了,急着想听听省上的消息,让肖宗泉去找,他在屋里等着。
肖宗泉去找杨红砚,却听到黎虹调来的话,他让杨红砚去找孙铁,他急忙去看黎虹。白梦媛正在办公室里,看见肖宗泉回来,一盆火儿似的跑出来问候,肖宗泉却推说有急事,匆匆往后院去了。
白梦媛见他带招不理的样子,心里有了气,后面没有办公室,他去找谁?便远远地站了看。见他竟然去敲新来的那个女人的门,鼻子里便哼的一声。她还不知道黎虹的名字,但见她长得那么水灵,又妖精似的用围巾遮着脸,便觉不是好东西。远远地见门开了,肖宗泉走进去,她一股火儿窜上来,大步跟了过去。
快到黎虹房门口了,见门儿大开着,那妖女靠着门,站着和肖宗泉说话,也不像有什么勾当,她突然觉得无所措手足,略一迟疑,装作上厕所,从门前走过去了。
待她从厕所出来,再路过那里时,屋里却又多了个靳向东。她慢慢地走,注意着,却觉屋里的人似乎有点奇怪,都站着,又都不说话。那女的始终靠着门,仿佛怕门被人关住,竟不让两个男人坐,只自己低着头,顺着眼,一言不发。白梦媛觉得奇怪,站门前的花红果子树下呆看。
肖宗泉似乎先醒悟过来,转脸一看,见一把铝壶放在炉台上,说:“我打壶水去。”那女的抢先一步将壶提过,一边说“不用。待会儿我自己打。”一边将铝壶放到远离肖宗泉的炭堆上。
肖宗泉又去提暖水瓶,那女的又将暖水瓶夺过去,说:“不用。待会儿我自己打。”肖宗泉还用眼睛四下搜索,看有什么可干的活儿。那女的说:“你不用费心了,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可以收拾。”
肖宗泉便显出无奈状。靳向东始终站着,一脸的冷嘲。白梦媛觉得肖宗泉又可怜又可恨,忍不住在门外说:“人家不要你干,你丧眼不丧眼(没眼色,寻贱)!”
黎虹早看见她了,只是不认识,不好搭话,听她如此说,抬头看一眼,因这话不是冲她说的,也不好接茬,只得对屋里两位说:“你们两个都忙去吧。我这阵儿想一个人清静一阵。”
靳向东身子动一下,似乎要走,见肖宗泉没动,也不走了。黎虹又说一遍。靳向东用目光逼视肖宗泉,肖宗泉仍不动。白梦媛忍不住,咬牙一哼:“贱死了!”赌气走了。
这话被来看黎虹的杨秀芳听见,进屋一看几个人僵着,便明白了几分,故意笑道:“先头搬行李你们一个都不见,这阵儿人家铺好了,你们做客来了?咋都那么会占便宜来!去去去,你们都去!叫小黎休息一会,你们也太不懂人情礼道了。”不由分说,将靳向东和肖宗泉都推了出来。
靳向东拍拍手,慢慢走了,一脸说不来的味道。肖宗泉还不想走,见杨秀芳大马金刀地守在门口,只得慢慢挪步。见他那个样子,杨秀芳忍不住喊他道:“小肖,你跟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肖宗泉只得跟过去到妇联办公室。一进屋,杨秀芳关了门,说:“小肖,你们到底咋回事?”肖宗泉说:“没有咋回事。”杨秀芳说:“你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瓜!你知道不知道,黎虹是靳向东跑前跑后调来的?”
肖宗泉看她一眼,说:“那能说明什么问题?黎虹不是那么浅薄的人。”杨秀芳讥他道:“你深沉!你知道黎虹怎么想的?”
肖宗泉站起想走,说:“当然知道1杨秀芳也激动起来,说:“你……冷着呢1这话肖宗泉不爱听,走到门口,一手拉着门锁说:“我不敢保证黎虹会找什么样的人,但我绝对保证,她绝不会找靳向东那样的混蛋!”说完,开门走了。
杨秀芳看着他的背影,气得一个人在屋里骂:“冷棒!你真是个冷棒!还在哪里找冷棒着呢114、离魂女
孙铁和杨红砚谈完话,出来刚碰上肖宗泉,边走边问他:“小文给我来了封信,推荐李锦竹,你了解不,咋样?”说着到了办公室,两人都进去了。
肖宗泉还没有完全从黎虹的事里脱出来,说:“还可以。”孙铁问:“笔杆子硬不硬?”肖宗泉说:“还可以。应付个讲话、材料没问题。”
何玮婉听见了,说:“山口的李锦竹吧?我听小文说过,说人挺好的,笔头子挺利索。孙书记想办法给咱们调来吧,办公室人太少了。”孙铁哈哈大笑,对鲍日曙说:“鲍主任,你听见了吗?给你们调个笔杆子咋样?”
鲍日曙没有曹兀龙的话,任什么也不敢应,何况还是文戈推荐,孙铁积极。他虽不知李锦竹是何许人,但对文戈和孙铁却是知道的,站起来说:“我不了解。孙书记说了,我不敢说不要,但办公室调人要常委研究,孙书记给曹书记说一下,常委们同意了我就要。”
孙铁一听,又哈哈大笑起来:“老鲍还小心得很!你不要怕,你想要怕还要不去呢,农办的马主任嚷着要人嚷得时间长了,一直找不上个合适的,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哪里能给你1鲍日曙尴尬地赔笑:“哦,农办是缺人。”
孙铁收住笑,正色道:“不过说正经话,老鲍做得对着呢,给县委办公室调人,不论是调进还是调出,都要慎重,一定要常委会研究了再调。老鲍,你以后就给咱们把关把严,对着呢!”
鲍日曙唯唯。孙铁说笑一阵,走了。鲍日曙在窗上看孙铁走远,也起身出去了。何玮婉给肖宗泉丢眼色,鄙夷地说:“保险又给曹书记汇报去了。屁大点事都要去汇报,连我都看不起他1肖宗泉还想着黎虹的事,应付地嗯一声,仍旧发呆。白梦媛进来,见肖宗泉呆呆的,拿简报“啪”地打在他头上,鼻子里哼一声:“没出息,魂丢了!”说完,把简报放何玮婉桌上,再瞪一眼肖宗泉,走了。
何玮婉诧异,说:“小白咋了?”肖宗泉一肚子火,又不好发,说:“谁知道1何玮婉看看肖宗泉,说:“你们今天都咋了?”说半截,靳向东进来朝肖宗泉勾一下头,说:“肖秘书,你来一下。”
肖宗泉本不想理他,想想,又站起来。何玮婉看得奇怪,说:“你们今天都咋了?一个一个的都不对劲儿似的?”肖宗泉说:“没咋。”关上门走了。
靳向东在墙拐角等着,一直把肖宗泉引到他屋里。桌上已泡好一杯茶,他让肖宗泉坐了,递烟,肖宗泉不接,掏出自己的点燃了。靳向东也自己点上,抽几口,抬起头来问:“你跟黎虹原来就认识?”
肖宗泉顺着眼不看他,半晌说:“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靳向东说:“有关系。你心里明白!”肖宗泉说:“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靳向东的火有点压不住了,说:“你不想明白就不想明白吧,我不强迫,但我要告诉你,黎虹那儿,你以后少去1肖宗泉咧嘴冷笑:“这只怕由不得你1靳向东彻底火了,一改刚才硬装出来的谦卑,一变而为冷竣挑战式的了,他那张漂亮的有点流气的脸,由于生气而显得庄严,甚至可以说有些凛然。他冷视着肖宗泉,慢慢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你打算怎么办?”
肖宗泉未及回答,门忽然开了,黎虹面无人色地走进来,关上门,欲哭无泪地说:“我求你们,你两个好好儿的行不行?我今天刚来,你们还让不让我活!”
她说不下去,泪如泉涌。肖宗泉下意识地掏手绢给她,黎虹却不接。靳向东坐着没动,冷眼看着,“嘿”地冷笑一声。肖宗泉有点尴尬,盯着她说:“黎虹1黎虹拿泪眼对着他,说:“你走好不好?我求你1这大出肖宗泉意外,他舔一下嘴唇,说:“你咋了?”黎虹说:“你走好不好?”肖宗泉看她一阵,猛转身要走,靳向东扬着下巴说:“等等。”肖宗泉站住,咬牙下了个要拼命的决心,没转身,看他要干什么。却听靳向东对黎虹说:“你告诉他,叫他以后少来纠缠!”
听如此说,肖宗泉转身盯着黎虹看。黎虹嘴唇颤了几颤,说:“你走吧。”肖宗泉定住了,走不好,不走也不好。黎虹见他不动,跺脚急道:“爷!你走!我求你1拉开门,推肖宗泉出去。
屋里突然静了,两个人都沉默着。黎虹始终在哭,靳向东既不劝,也不动,就那么看着她哭。许久,他才说:“怎么回事,你能解释一下吗?”
黎虹哭得慢了,却不说话。等半晌,靳向东又问:“怎么回事?”黎虹仍不说话。靳向东声音里有了怒意,说:“我问你话呢1黎虹不哭了,慢慢看他一眼,说:“怎么回事你都看见了,还要我说啥?”靳向东一噎,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黎虹不高兴了,说:“我认识的人多了,你是不是都要审?”她吸一口气,“反正就这样,你看着办吧!”擦一把脸,开门出去走了。
剩靳向东一个人在屋子里。他呆一阵,理不出个头绪,一仰身子倒在炕上,头枕被子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声音在门口说:“有人吗?咋不开灯?”靳向东这才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听说话的是白梦媛,他躺着未动,只转转头说:“你干啥?”
白梦媛听有人,进来摸着拉线开了灯。灯光刺眼,靳向东忙把眼眯细,听白梦媛问:“肖宗泉到哪里去了?”
靳向东慢慢睁开眼,冷笑一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白梦媛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哼一声,转身走了。
靳向东猛一下坐起,肖宗泉不见了?他不会再钻到……,他不敢往下想,忙到后院去找黎虹。灯亮着,他敲一下,说:“开门。”
里面半晌才应一声:“我睡了。”靳向东心里一堵,却无奈,站着听一阵,没听出可疑,只得悄悄走开,却不走远,隐在墙角处盯着黎虹的窗子和房门。
其实黎虹没睡,她在给肖宗泉写信,但只写了一句“你能不能饶了我”,眼泪就漫下来了,她真想大放悲声,痛痛快快哭一场,把心中的悲苦都哭出来,却不能,像无声电影一样,只张着嘴,流着泪,却不闻一点声音。信纸完全被打湿了,她拿起擤了擤鼻子,扔炕炉子坑里,同时,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人活着咋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