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鼓起了她的衣袍,乌黑的发在风中飘扬,雪白的小脸上鲜红的血渍更显阴森恐怖……外边的人都愣住了,将已经被揍得昏死过去的阿同踢到一边,望着苏雪卿和地上的尸体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他已经死了,你们若是还有想死的尽管上来。”
苏雪卿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眸光冰冷。
那几个醉汉顿时醒了酒,只觉得自己背后一阵发寒,这女子莫不是地狱的修罗……阿同早被那几人揍得昏死了过去,那几个醉汉望着苏雪卿咽了咽口水,被她那气势吓住一时不敢上前。
不远处的屋顶上,一身广袖白衣的男子迎风而立,冰冷的眸子望着下边,竟像看闹剧般的欣赏着下边的一切。
“呸!不就是一个娘们,哥几个难道还怕了她,上!给老大报仇!”
那几个人愣了许久清醒了过来,其中一个出了声,另外几个便一股脑冲了上来。
看着那几人冲上来,苏雪卿冷笑着,坐了下来拿起手里的簪子狠狠地朝马屁股上一扎,那马吃痛狂奔了起来。
那几个醉汉魂都吓了出来,这娘们疯了不成,这马发了狂纵然能甩开他们,但是她自己在车上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猛地闪开了身让苏雪卿的马车冲了出去。
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屋顶上的人勾起唇角,倒是有几分急智,想罢,抽出腰间的软剑跃身而下,几个剑花挽起,还未回过神来的几个醉汉便睁着眼倒了下去。
萧千然顿了顿,又走到阿同身边,剑光一闪,随即便听到一声闷哼,又丢了几锭银子在地。
萧千然这才朝那狂奔的马车追去。
马车上,一路的颠簸让苏雪卿有些眼花缭乱了,她只觉得自己肺都要被颠出来了,她抱着车辕不敢松手,她绝不能,绝不能就这么死了……等萧千然追到那马车时,苏雪卿却已经被颠晕了过去,萧千然脚下一点便跃上了马背。
剑光一闪,那马便一声嘶鸣,倒地不起。
在马车翻到的一瞬间,萧千然提起苏雪卿的衣领翩然跃下马车立在了一旁。
这里已经是城南的荒芜之地,四周长着一人高的杂草,晚风一吹便簌簌作响。
望着手中昏死过去的苏雪卿,萧千然墨玉般的眸子里满是嘲讽,也不过如此嘛,方才还装出一副地狱修罗的模样。
萧千然手下一松,苏雪卿便狠狠的跌到了地上。
灿若琉璃的眸子抬起望了望悬在半空中的月亮,看来离天亮也就个把时辰了。
于是几起几跃,那袭白衣便消失在了无边的月色下。
苏雪卿是被冻醒来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晕倒在了杂草丛里,一身露水湿了衣裳,这三月的晨风一吹便是彻骨的寒冷。
马车翻倒在一侧,苏雪卿原以为是翻了车自己才跌了下来的,仔细一瞧却不对劲,那马脖子上一道细长的伤口,显然是被利刃割断了的气管。
看来是有人救了自己,瞧着浑身湿凉的露水,再摸了摸发酸的脖子,苏雪卿顿时来了气,是哪个冷血无情的家伙,救了自己却还将自己丢在这荒地野草里吹了一宿了冷风。
平顺客栈天字号房里,正在蜷在贵妃椅上看书的萧千然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抬眸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樱红的薄唇勾了勾,看来苏雪卿醒了在骂自己呢。
苏雪卿寻了些水将自己身上脸上的血渍洗干净,才一步一步走到了城南苏记铺子里,铺子刚开门,孙浩还没来,青木站在柜台里在算着什么东西,清秀的眉微皱着,见苏雪卿走了进来,青木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出来。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有点事。”
苏雪卿也不多说,自己直径进了柜台,抓了药,嫣儿那里还等着自己救命呢。
“我要去制药房制点药,你别让人来打扰我。”
吩咐完便进了后边的制药房,忙活了两三个时辰,苏雪卿握着一瓶子药丸走了出来。
孙浩与青木已经候在了外边,见苏雪卿走出来,孙浩忙迎了上前,“大小姐。”
“孙伯伯,不要这么客气,叫雪卿就好了。”苏雪卿莞尔一笑。
“那孙伯伯就厚脸了,雪卿今日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孙浩觑了一眼苏雪卿手里的药瓶子,莫不是又有什么好药方要给自己?那城南苏记是不是又要一鸣惊人了?想着孙浩的眼睛就放起了光来。
苏雪卿瞧着他的目光便明白了他想的,勾起唇角,“孙伯伯,明日我会让青木带你想要的东西来的,现在我有别的事情。”
说完不顾孙浩的阿谀奉承快步走出了门,让青木套了车朝猫儿弄堂而去。
一进猫儿弄堂苏雪卿便瞧见里边挤满了人,青木一去打听,回报道:“小姐,前边死了人,衙役正在办差呢,咱们车子进不去了。”
苏雪卿点了点头,是昨日自己刺死的那个醉汉吧。苏雪卿沉了沉眸子,昨晚自己是不是下手过于狠戾了?
苏雪卿下了马车,让青木率先回去,自己举步走了进去。
走进里头,看清了地上的尸首,苏雪卿心中一惊,昨日拦下自己马车的人连着阿同全都死了,看着他们脖子上细长的伤口,再想想今早那匹死去的马。
一招毙命,一样的部位,一样的手法,显然是同一人所为。
苏雪卿突然觉得遍体生寒,难道昨晚在这些醉汉拦下她的马车时便有人在一旁?
就这么冷眼看着自己迫于无奈而刺死了那醉汉,待自己策马离开后他又出手了结了这些人,还……杀了无辜的阿同,丢下银子,伪装成抢银行凶的场面,然后却又赶去救了自己?
若真是像自己想的那般,那个人明明能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将自己救下,根本用不着伤一人性命……如今却……是谁?为什么要这样?
“抢银行凶而已,散了散了,都散了啊!”
那几个衙役随便查看了一番,便将地上的尸首搬走,又遣散了众人,苏雪卿立在弄堂中间,身后冒出的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裳,冷风一吹让她遍体生寒。
到底是谁?心性如此冷漠,手段狠辣,心思却又那般缜密。
沉默许久,苏雪卿还是举步朝安如意的院子而去,这件事想是想不通了的,若是冲着自己来的,总有一天会现身。
到了院子里,将带来的药丸给嫣儿喂下,不一会儿昏迷的嫣儿便沉沉的睁开了眼睛,唤了一声娘,又昏睡了过去。
安如意红了眼眶。
“苏小姐……”
替嫣儿把了脉之后,苏雪卿松了一口气,“保住了性命,但是从明日开始,你每隔十日便得带着嫣儿来城东苏记找我。”
安如意狠狠的点头,“妾身记下了,苏小姐,谢谢您。”
“无事,嫣儿是娘胎里带来的心疾,虽然无法治好,但是若是好好将养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你往后要多让她动一动,不要顾及她身子弱便每日这么关着她,没病也关出病了。”
“是,苏小姐,妾身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您,若是您往后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请您说一句。”
安如意红肿的眼睛带着晶莹的泪,望着苏雪卿满是真诚感激。
苏雪卿笑了笑,“无事,是你东家求我来的。”
又嘱咐了几句,苏雪卿便离开了猫儿弄堂。
回到苏府已经是下午了,昨晚经过那么一场风波,又一夜未眠,苏雪卿实在是有了累了,回了卿园便歇下了。
半夜迷糊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地的血,开成一片彼岸花。
猛地惊醒,苏雪卿擦了额上的冷汗,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下,这才慢慢缓过神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再被梦魇了,虽然偶尔还会做恶梦,但是今日却觉得从前的事依旧鲜活如新。
也许是昨晚自己动手杀了那醉汉的原因,也许是被那手段狠辣的神秘人吓着了,总之昨日的事情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再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苏雪卿披上斗篷,穿上绣鞋走出了寝阁,外边青空值夜,睡得正香。苏雪卿轻手轻脚的绕过她走出房门。
外边夜凉如水,惨白的月光洒在庭院中,墙角的几丛水竹在月光下投下一片斑驳的阴影,晚风拂过竹叶簌簌作响。
苏雪卿抱着膝在门槛边坐下,心口像塞进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幽寒点点的散发出来,慢慢将她吞噬,淹没……这些日子她已经安逸太久了,恍如隔世的感觉可不是她想要的,那些痛与恨决不能随时间的逝去而退却,她要每日每夜都提醒自己程念初,秦落弦,青黛他们还好好的活着,决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苏雪卿,你绝不能忘记。
卿园后边,苏府望月台的屋顶上,萧千然一袭白衣,迎风而立。夜风鼓起他的衣裳,月光下恍若天人。
天一亮,青空醒来时苏雪卿已经穿戴整齐,倚身在寝阁的香妃榻上。
“小姐,奴婢该死。”青空忙跪地。
“没事,我自己睡不着起早了,我这里有桩差事青山不在你可愿意替我去办?”
青空细长的眼直视着苏雪卿。
“奴婢愿意。”
苏雪卿弯嘴一笑,将她扶起来,“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只是你得小心行事而已……”
送走青空苏雪卿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身边可用的人还是太少了,而且还都是没有武艺的,不过青空这一去再回来自己身边就不缺人了。
好戏才刚刚开始不是吗,程念初,秦落弦你们准备好了吗?
用过早点后,苏雪卿匆匆赶去了城东苏记,昨日进货的差事苏雪卿办得极为漂亮,原本程念初一离开便愁眉苦脸的张相安一见苏雪卿来便笑开了花。
“大小姐,您来了。”
苏雪卿笑了笑,“张爷爷,您不必客气,叫雪卿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