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卿莞尔,“瞧着你跟婉儿一般年纪,看来也跟她一样爱哭。好了好了,秦落弦最近怎么样?”
“前些日子程少爷遣人给秦姑娘送来五千两银子,秦姑娘用来打点红尘阁上下,因此她也没受什么委屈。”
苏雪卿冷冷一笑,程念初倒是会怜香惜玉,“没事,你快些回去吧,该怎么着还怎么着,莫露馅。”
“是。”佩儿离开后,秦落弦又戴上了帷帽,不一会雅间又进来了一人,却是安如意。
苏雪卿隔着帷帘打量着安如意,见她眼睛微红,显然方才哭过。
“安如意见过东家。”
“嗯。”
“东家,这是这三个月红尘阁的盈利,一万六千两银子。”
苏雪卿示意青山接过,“拿一千两给安妈妈。”
安如意接过银子,又红了眼眶,如今嫣儿的病愈发的重了,大夫说已经不是银子的事了,可是多些银子也是好事,等攒够了银子,自己也能带嫣儿去寻更好的大夫不是。
苏雪卿看在眼里,却不做声。
“东家若是无事,如意便先走了。”
“你女儿的病可好些了?”苏雪卿适时开口问道。
苏雪卿不问还好,她这一问安如意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东家,嫣儿她,只怕是……”
“最近苏家出了个神医,我与苏家也有些关系,我会跟苏家打个招呼,明日你带你女儿去苏家看看吧。”苏雪卿说完这句话便挥了挥手让安如意离开。
安如意似乎看到了希望,连声道谢,抹着眼泪走了。
青山望着苏雪卿,疑惑道:“小姐不是不想与安如意过多的打交道?怎么今日还让她去苏记找您看病?”
苏雪卿笑了笑没应话,因为她也曾为人母,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会有多痛,虽然她已经再世为人,看到一个母亲在自己面前苦苦挣扎,她是还是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明日便是程念初去苏州赴考的日子,苏雪卿今晚便抽了时间去了程念初的笃行院。
程念初的小厮白术正在替他打理行囊,程念初捧着本《论语》看着,见苏雪卿进来,程念初忙丢下书。
“夜深露重的,卿卿怎么来了?”
“念初哥哥,明日你便要走了,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我来看看。”说着便将白术打发走,“我来吧。”
接过白术手里的活继续替程念初收拾行囊,“念初哥哥,你这一次可一定要中个案首回来,卿卿马上就要及笄了,这样……”苏雪卿红了脸不再说。
程念初闻弦知雅,柔声道:“卿卿放心,这案首虽没十足的把握,但是中举是肯定的!”
苏雪卿笑了笑,不再说话,手下的活却不停,眼睛不断的扫视着程念初的行礼。
“诶,念初哥哥,这个荷包不错,蟾宫折桂啊!”
苏雪卿抓起一个宝蓝色湖锦荷包,“念初哥哥,你瞧,这个荷包预兆着念初哥哥一定能夺得魁首。”
程念初笑得极为和煦,接过那荷包,这是落弦给自己的,听说是在上一届状元身上扯下来的布,还特地去了文庙开了光,自古就有习俗,若是学子能带着状元身上的东西去赶考是一定能中的。
“那就呈卿卿吉言了。”
打点完行囊,苏雪卿略做了一会儿便走了,“念初哥哥,我等着你……”
送走苏雪卿,回想着方才苏雪卿眼中的浓情蜜意程念初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这段日子果然是自己多疑了,苏雪卿分明还是那个苏雪卿,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自己娶她。
翌日,送走程念初,回了卿园苏雪卿便叫了青山前来。
“都准备好了?”
“是的,妥妥当当。”
“叫你去打听的人打听清楚了吗?那首诗是谁写的?”
“那黄衫书生叫修治平,十二岁考上秀才,十四中举,在金陵颇有名气,但是他却不肯承认程少爷那首诗是他代笔。”青山老老实实回复道。
苏雪卿皱了皱眉头,“不肯承认就算了。只是苏州那件事,你亲自去苏州盯着,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
“是。”
苏雪卿勾出一个笑,上一世程念初这次参考会中举,风风光光的回来,然后便会娶自己,但是这一世他不可能再中举,不仅不会中举,恐怕往后再也不会有机会参加科举了……青山走后,青空便端着茶走了进来,“小姐,今日您不去铺子了?”
苏雪卿饮了口茶,“去,怎么不去。”
自己还要趁着程念初离开这段时间好好摸摸城东苏记的底,看到底哪些是始终忠于苏记的人,哪些是程念初的人。
“对了,青木在城南苏记怎么样?”上一次把孙浩收服后,青木的性子也磨砺得差不多了,自己便遣了他去城南苏记。
“他正跟着孙掌柜学着呢。”青空露出一个笑。
苏雪卿笑了笑“叫他好好学,往后我还要重用他呢。”
“是。”
午休之后苏雪卿便又去了城东苏记,程念初离开了铺子里张相安忙得脚不沾地但是毕竟年事已高,还是有许多事情都搁置了下来。
见苏雪卿来,张相安便一把抓住了她,“小姐,正巧,后边货仓里的药盘点之后要进新的了,今儿个药庄的庄头也来了,但是现在老夫要去外边见几个大宗的买主实在脱不开身,烦请大小姐替老夫去盘货进货。”
她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于是微微一笑,“好的,总掌柜您去吧。”
盘点货仓进货这事情,看上去繁琐苦累,但是却能弄清楚每一种药材的进价,能够认识那些药农的庄头,那些庄头虽只是药农,但是能在他们面前露脸,让他们记住自己,往后便好取得他们的信任,也等于是昭告他们,她在苏记的地位。
若这一次能在他们心中立下威望,那往后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苏雪卿亲力亲为用了两个时辰盘点完了货仓中的药材,紧接着便又见了那些药农庄头。
“诸位好,我是这里苏记的二掌柜,今日进货之事由我与诸位商量。”
那些庄头整日与各大药材铺子往来都已经混成人精了,猛见苏雪卿一张俏丽生嫩的面孔,便觉着这是个刚出来历练的雏儿,相视一笑都打定了主意要狠狠敲上一笔。
于是落座上茶之后,一个穿土黄色葛布短褐的老者便摸着胡须颇有些傲居的开口了,“不知这位小姐可知道,今年年气不好,药材也更难种了……”
苏雪卿原本喝着茶,没等他说完,便将茶狠狠杯往桌上一放,那价值不菲的鎏金官窑的瓷器撞在桌面上发出玉石撞击一般的声音,随即苏雪卿那张原本笑盈盈的脸沉了下来,杏眼里满是冷色。
“老丈,既然你们庄子里的药材难种,我估摸着品质也不太好,苏记药材一律要上等货色,恐怕今年你们的药材不适合苏记,还请您明年再来,来人,送这位庄头回去!”
那老者涨红了面皮,“你……你你……”他没想着他的话还没说完这小娘子便如此不给他脸面,竟直接让他走人。
但是瞧着苏雪卿身上的气势却甚为凌冽,他一时却不敢放肆了。
那老者僵立在那里,脸皮酱紫,他们庄子素来便是与苏记做生意,况且今年他们庄子里中的数万斤的天麻,这么大一批天麻别的小店也吃不起,今日他若是走了那整庄子的药材便无处可销,可是要他放下老脸来求一个小姑娘却也失了脸面。
见他犹豫许久却还是不愿开口服软,苏雪卿冷笑了一声,她已经给过他机会了,但是他自己不要。
“来人,送客!”
苏雪卿声音拔高了几分,外边尚有几分犹豫的伙计忙跑进来,连拖带拽地将那老者请了出去。
苏雪卿冷着脸扫视了众人一眼,众庄头只觉得身上似乎有千斤压来,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于是都收敛了脸上的刁钻经营,变得恭顺起来。
苏雪卿重新端起了茶杯,“我知道诸位都是咱们苏记的老熟人了,往日都是总掌柜与你们打交道,我知道,今日突见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必会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想在我这里占些便宜,可是诸位可要弄清楚,咱们苏记不缺供货药庄,即使一时半会儿可能找不到像你们这般顺心顺手的人但,慢慢寻总是有的,可你们庄子里那些已经收获了的药材可是等不起的!如今可不是苏记求你们,而是你们离不开苏记!”
她的声音冷漠无比,似乎对这些药庄真是可有可无,她一点也不在意。
“还有,你们与苏记做生意,一直以来你们的药材有多少苏记便要多少,但是你们一旦离开苏家,要想再寻这么一个主顾,恐怕有些难吧!人啊,总得给自己留几分退路,不然……后悔莫及。”
“诸位跟谁过不去也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不是,再说了,苏记一向仁善,诸位也是混迹药材圈子这么久的人了,你们觉得咱们苏记可比其他铺子好打交道?”
是呢,苏记一向仁善大气,与他们这些下等药农打交道也是以礼相待,况且给的价格也公道。
苏雪卿将利害关系摆明了后,那些庄头心里顿时冷了几分,如今供给苏记的药材已经准备好了,若是今日苏记不要,恐怕就只能烂在家里了。
苏雪卿缓缓饮了口茶,放柔了声音继续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诸位中药还有不满的可以现在离开。”
“没有没有,方才的王老头一个人的意思,咱们可都没有要抬价的意思。”
“是是是,我们都是实诚人。”
苏雪卿眸光扫过他们,心中冷冷一笑,实诚人?方才可没见你们有多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