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距离皋甫城外三十里的群山之中,鞭子猎猎的挥动着,狠命地抽在马背上,在空气中噼啪作响。
马儿拼命的跑着,一共是三匹马,为首的是琉殊,后面紧跟着茗舞,冷凄绝也驭着马紧紧跟在后面,他的身上背着一个满身血污,已经昏厥过去了的女子。
过了不知多少岔路口,他们来到了一处及其隐蔽的破旧荒废了的寺庙。“吁!”琉殊在庙前勒住了马说:“便停在这里吧,我们已经完全安全万无一失了,在他们眼中此人已死,不会追来。我们又走了这么远,就暂且先在这里落脚吧。”
说完把马牵到树下拴了起来。茗舞和冷凄绝也纷纷下马,冷凄绝抱着清涟走进了破庙,将自己身后的斗篷卸下,铺到了庙里的破旧的稻草床上,轻轻地将她放下,眼里满是疼惜。
阮清涟微微的动了动眼睛,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守在近旁的冷凄绝:“阿绝?是阿绝哥哥吗?”
冷凄绝再也忍不住泪水拼命的点了点头。清涟虚弱的笑了笑,又见到阿绝哥哥了,突然想起父亲出征,阿绝随父亲而去,满门抄斩,她带着弟弟一路逃亡,却失败被抓,弟弟死了,她也被押赴刑场候斩。
她以为这自己临死前的幻想:“阿绝哥哥,你真的在吗?还是我临死前的幻觉?不过不管怎样,看到你真好。阿绝,你的眼睛怎么了?你的眼睛.”
阮清涟看见了冷凄绝那双血红的眼睛,她记得他曾经那双乌黑的眸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冷凄绝说:“不,不是的,你没事了,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的眼睛没有事,小姐别担心。”
清涟缓缓的抬起手来,抚上了冷凄绝的脸,她笑了,真的呢,是真的呢:“阿绝,你又来救我了,再见到你真好。”
阿绝听到这里非常惭愧而又自责的低下头说:“对不起小姐,这次不是我救的你,而是那两位恩公,琉殊和茗舞兄妹二人。
“这两位恩公与我们素昧平生,得知你此番遭遇,便出手相救。这二位的幻术神乎其技,在一只人偶上施了法术,变做了你的样子,行刑之时又迷惑了刽子手,趁机将你偷梁换柱救了出来。
“这二位幻术精到使那木偶栩栩如生,法术还将持续半月之久,完全骗过了所有人,我们已经安全了。”阮清涟抬头看见了站在他身后的兄妹二人,感激的说:
“多谢两位恩公,此等大恩,清涟无以为报。”茗舞对她的经历感同身受,赶忙说:“清涟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多多休息,身体要紧。”
阮清涟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她身上泛起一阵蓝光,蓝光一闪而逝,但是看起来,阮清涟好像比之前更精神了一点。冷凄绝紧张的问:“小姐,你怎么样?”阮清涟摇了摇头:“我没事,阿绝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爹爹他们呢?”
冷凄绝眼色一暗,露出了无尽的愤怒:“将军,将军他遭人暗算,已经……”
阮清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将头转向了一边,一滴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下来。
冷凄绝说:“小姐,你保重身体,等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去报仇!阮家不会亡,我们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阮清涟凄惨一笑:“别叫我小姐了,阮家都已经不存在了,我也不是什么小姐了。”
“小姐,别这样。”
“阿绝,叫我一声清涟吧。”
冷凄绝忍住悲痛看着阮清涟,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清……清涟。”
阮清涟听了之后,非常欣慰的笑了笑:“阿绝哥哥,你们能先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对茗舞姑娘说。”冷凄绝一愣,点了点头。琉殊也跟着轻轻的走了出去。
茗舞走到床前,轻声地问:“清涟姑娘,怎么了?”阮清涟轻轻拉住了茗舞:“姑娘,和你说实话吧,我已经不行了。”
茗舞略懂医术,赶紧抚上阮清涟的手腕,但她发现她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清涟的脉相,分明是已死。
清涟微微一笑:“就连阿绝都不知道,我们阮家有一禁术,死后可以将灵魂强行封入身体一段时间,其实我的身体早已经残破不堪,这一路到此已是强弩之末,其实刚才我已经死了,那道蓝光便是那禁术。”
茗舞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
“因为这禁术阻止不了死亡,不仅要求人的精神力异常强大,而且极其难以修习,常人修习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所以我爹不准任何人修习,因为我天生精神力就有异于常人,得知有此禁术便偷偷习得,爹发现后见我无碍,便也不再追究。茗舞姑娘,我并不畏死,只是我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我阮家几十口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可我终究还是失败了,我的弟弟他,还有死去的那么多亲人。我该怎么办?”
阮清涟的眼角流出一行泪水:“茗舞姑娘,我拜托你一件事,我死之后,请你一定要阻止阿绝复仇,家国仇恨,这个担子太重,我死后,阮家便再无一人在世,他不是我阮家之人,这一切不应该由他来承担。”
茗舞叹了口气:“我答应你,我会尽力劝说他的。你那禁术还有多久?”
阮清涟微微一笑:“多谢了,我剩下的时间应该已经不多了。”
茗舞不由得心中一痛:“你这又是何苦呢?”
阮清涟说:“这样值得,我死了,在这世间最放心不下的,就只剩下他一人了,我真的放心不下他。”茗舞心痛极了,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屋外,冷凄绝皱着眉头一脸担心的坐在树下。琉殊悄无声息的隐去走向树林深处。确定冷凄绝没有跟过来,他缓缓停住了脚步。
阴影里走出一个一身黑衣,披着黑色披风戴着黑色帽兜的人,那人将帽兜缓缓拉下,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
那人身材挺拔,长眉入鬓,可以算得上是一表人才。仔细看来,那人竟和琉殊有着七分相似,只是琉殊给人的感觉是充满着阳光的,而那人可能是一袭黑衣衬托,看起来有些幽暗,甚至可以说是有一些阴气森森。
“跟了一路,你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那人开口道:“有一些,还有个事,你们遇到的那个叫阿守的,也有点意思。”说罢,递给他一张纸,琉殊展开看了看。
叹了一口气:“如果真是如此,这可以是个突破口。不过,你确定吗?我怎么感觉不像?”
那人说:“绝对是,但还不确定是哪位,我会继续查的。”
琉殊点了点头:“那就好,谢谢你了。”
那人笑了笑:“有什么好谢的,这些年你也过得不容易。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没有个尽头啊。”
琉殊脸色一冷:“你莫不是又要劝我了?你知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那人看了他一眼:“我不劝你,那便等你累了的时候再放手吧。我还有事要处理,我先走了,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不过你要记住,你欠我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