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尔旦悠悠的醒了过来,倒似美美的睡了一觉一般,只觉得浑身上下舒畅无比,忍不住伸了个懒腰,这才睁开眼来,忽然发现自己身在树上,顿时记起掉下悬崖之事,不由得吃了一惊,慌忙往身上看去,哪有半分伤痕?
朱尔旦心中迷惘,我这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此时旭日初升,阳光透过树叶照耀下来,把他的身影斜斜的印在树干上。
朱尔旦心道,既然有影子,那就是还没死吧?不由的暗自松了口气,又见地上鲜血淋漓,各种残破的兽尸倒了一地,昨夜之事历历在目,也不像是在做梦。
难道是撞邪了?朱尔旦悄立半晌,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跃下树来往丹阳城而去,想不通就不想,这是朱尔旦解决问题独门秘方。
丹阳城不大,常住人口也不过数万人。如今改朝换代,又成了大唐国的边陲小城。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大隋也好大唐也罢,谁当皇帝其实对丹阳城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分别,城守将军就是大多数丹阳人能够见到的最大的官,就是他们的皇帝。
如今这位丹阳城的皇帝,城守将军岳云峰却被人五花大绑的吊在城门口的旗杆上,无数百姓聚集在城门下,指指点点的议论不休。
朱尔旦少年心性,正欲上前问个究竟,忽然城门内马蹄声作响,开路之人扬起马鞭一阵乱抽,喝道:“让开!让开!”百姓纷纷四散躲避,让的慢的免不了挨上几鞭子,哭爹喊娘声中一彪人马从城中冲了出来,个个手持长戟,身着亮银铠甲,十分的威风凛凛,原来是一队军士。
“林昆!你个狗娘养的公报私仇!”吊在旗杆上的城守将军岳云峰破口大骂:“有种放老子下来!老子跟你没完!”
领队的林昆是一名身着将军服饰的精壮汉子,闻言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一眼,自顾自引着这队人马往终南山方向而去。
队伍中央的马背上,却用铁链困住一名黑衣人,朱尔旦仔细看去,依稀便是昨晚在舍生崖前血战群兽的干瘦男子,不由得心中一突,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当下顾不得看热闹,急急的在城中药铺买到断续胶,又飞奔出城。那位被吊在旗杆上的城守将军,兀自在骂个不停,旗杆底下劝慰的丹阳城兵士虽多,但都惧怕林昆的威势,并无一人敢放他下来。
朱尔旦一边大步往回赶,一边心中寻思,那干瘦男子亲眼看见我和人参娃娃掉下山崖,这队人马捉了他去,必然是要他当路引,去舍生崖寻找人参娃娃的下落。
昨晚又听这干瘦男子讲,人参娃娃是什么建成太子所要之物,想必是极为要紧的东西,他们在舍生崖下找不到我的尸首,又岂能善罢甘休?定然会去村子寻我。可人参娃娃在我手中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我又拿什么赔给他们?干瘦男子如此英雄了得,都落得如此下场,届时我赔不出来,恐怕便要给乡亲们带来大祸了。
若非终南村民收留,他这个丹阳城的孤儿,恐怕早就饿死、冻死在街头了,他这辈子最亲、最爱的人都在那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找到村子中去。朱尔旦打定主意,必须要赶快追上他们,这些人若是相信他掉下舍生崖没死,又莫名其妙的回到树上,那就好了。若是不相信,大不了赔他们一条命就是,无论如何不能给乡亲们带来祸端。
只是这事若非发生在自己身上,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别人又如何能信?
朱尔旦叹了口气,他向来思维迟钝,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即脚下使劲,一路向前狂奔。
舍生崖上,一群山鹰和野狗正在争食地上的兽尸,看见这队军士上来,呼啦一下全都散了。
“是这里了,带岳校尉过来!”
林昆略微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便走到舍生崖前的古柏旁细细查看,上面果然有攀爬和树枝断裂的痕迹,原本微皱的眉头一松,显然这才信了干瘦男子的话。人参娃娃虽然成形,但灵智尚未完全开启,若是掉在山崖之下,多半不会逃的太远,那便好找。
两名军士押着干瘦男子过来,林昆道:“岳校尉,咱们若是能找回人参娃娃,在建成太子面前交的了差,你无非就是个想独吞功劳的事,我也不来为难你,大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罚几年俸禄了事。若是找不回人参娃娃,建成太子发起怒来,那可是诛九族的事,其中的轻重关系,你可要想好了。”
“是,那个猎户模样的人就是带着人参娃娃从这里掉下去的,此事千真万确,卑职不敢说谎。”岳校尉满身血污,面目淤青,早不复昨夜威风凛凛的模样。
“嗯,如此就好。”林昆点点头,又道:“祁家兄弟。”
“得令!”军士中走出三名身材矮小之人,同时答应一声,也不待林昆出言吩咐,便一齐纵身跳下山崖。
三人耳旁生风,身体急速下坠。待落得数丈,忽然同时挥刀刺向山壁,刀尖入石数寸,随着下落之势,在山壁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刀痕,待下坠之势略缓,便抽出弯刀任由坠落,如此这般过的几次,便落入山雾中消失不见。
时间慢慢过去,祁家三兄弟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岳校尉心中煎熬,忍不住也到悬崖边往下查看,然而崖下山雾弥漫,哪里又看的见什么?一时间悔恨交加,万念纷至。
林昆冷冷的道:“你若纵身一跳,便可解脱。但你岳家满门良贱,就别怪我林某心狠手辣。”
岳校尉后退几步,黯然道:“卑职不敢。想是崖下地形复杂,因此寻的久了些。”
林昆冷哼一声,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又过的许久,崖壁“磕磕”作响,忽然人影一闪,祁家三兄弟已然跃上山崖,其中一人道:“林将军,卑职三人已将下面方圆数里都搜了一遍,没有发现猎户尸体和人参娃娃。”
岳校尉惊道:“不可能!怎么会没有!”
祁家兄弟中的一人道:“下面非但没有人,连血迹都没有,不像是有人掉下去的样子。”
岳校尉顿时面无人色,大叫道:“那人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我的兄弟可以作证!”
忽然剑光一闪,岳校尉两只膝盖同时中剑,跪了下来。
林昆面无表情,看着手中长剑,说道:“你若不说出人参娃娃的真实所在,我就一寸寸的活剐了你。”
朱尔旦藏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一颗心如同擂鼓一般咚咚直跳,心中就剩一个念头,我要不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