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不见那人把东西接过去,她有些急了,生来第一次这么厌恶自己是个哑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着实想不出办法了,把扇子夹到了胳膊底下,上前就要扯那人的衣袖过来。她的本意是把银子还回去,可结果,分明就是被人误会了。
“哟!哑子,你这是在做什么?这光天化日的,是要明抢吗?你那夫子爹,就是这么教女儿的?”
也不知连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指着薛青砚的鼻子大声叫骂着。还大大咧咧跟着周围的人起哄着,似乎就怕别人不知道她薛青砚是个什么身份,而且有意无意给她盖个“偷抢”的高帽子。
薛青砚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个人的脸,不然的话,只怕自己连罗萸也会讨厌的。心里想着这些,手中的动作却是一直未停歇,此时,十两银子已是到了那人的衣袖里,她正在把胳膊下的扇子放进去。
“这位小公子所言差矣,这些银子本就是这位小姑娘的,怎么能说是‘明抢’呢?姑娘家名声在外,小公子说话可要三思啊!”
真是个好人,薛青砚以一种夹杂着感激和崇敬的目光仰视着他。一看不要紧,再看之下,倒更觉得这位公子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竟是比常人家的漂亮女孩还要惊艳几百倍。那溢着笑容的眼眸里,还流露着若有似无的同情来。
哪想到,这个连清摆明了是要给她难堪,只听他又邪邪笑道:“公子可不要被她给蒙蔽了,她哪来的这么多钱财,不信你看,她身上的衣服就是从我家偷的!”
周围的人皆是哗然,更是对着薛青砚指指点点。此刻的薛青砚自是感受到了那些人不明事理的举动,她不敢再去看那个人,只怕从他眼中读出一丝的失望来。想着该解释,可自己能说得出口吗?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头望着衣盆里的衣裳。她心里甚至有点火星大小的希望,她希望这个人会帮她说几句话,哪怕这只是一种微薄的侥幸。
然而,事实是那么好听的声音只说出了“原来如此”四个字,四个字一笔一画的刻在了薛青砚的心口上。她使劲的咬着牙齿,那“吱吱”的声响响彻了她的全身,霎那间,她做了个决定!
多幸运,方才瑞儿带她换衣裳的时候,把里衣也换了。那么柔软洁白的衣料,第一次穿在了她的身上,她当时真切感受到了心的颤动。此时,她正在解着身上繁复的带子,明明穿的时候是费了些功夫的,怎么解的时候就这么简单?三两下就被她给脱下来了。她把那件衣裳递到连清跟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像是在说“麻烦替我谢谢罗夫人”!
说完这话,便是端起了衣盆跑开了。薛青砚知道今天她又丢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把衣裳脱了,虽然只是外面罩的衣裳,可那是个多么大胆的动作啊!想想都觉得自己脸上烫烫的,天哪,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家门就在前面了,她努力平复着心中的不平,一手拍拍两边脸颊,告诉自己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呵呵……”
身后忽然就传来了一阵笑声,薛青砚去看时,只见仍是那个救了她的公子。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自己竟然不知道。她保留着警惕,侧身对着家门口,以便不时之需。
“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知道隐藏自己的感情,你那夫子爹爹可真是了不起!可以让我见见他吗?”
眼看这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薛青砚忙往后退了几步。怒目对着那人,浑身上下都像是受了刺激的小刺猬,随时准备进攻。打开的扇子,掩住了那人的笑脸,却掩不住他的声音,只听他笑意不减,继而说道:“你爹爹认识我的,不要怕,带我去见他!”
薛青砚只知道自己的爹爹先是个穷酸书生,后来是个穷酸教书先生,哪里会认识这样的人?拿着美玉做扇坠不说,还会随意送人,这样的人薛小山怎么可能会认识?万一是他得罪的仇人可怎么办才好?想到这里,吃了一惊的薛青砚再也不隐瞒什么了,径自撒腿往家门口跑开了。
薛小山虽说只是个教书先生可对女儿的教导还是有标准的,眼下见女儿这么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还急着把门都关上了,他怎么能不好奇。可此时,他还是以一个父亲的威仪,冷声斥道:“一个女儿家,怎么可以这样失态!砚儿!”
薛小山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看到薛青砚急急忙忙地躲到了自己身后。衣盆里刚洗的衣裳尽数洒落在了外面,也丝毫不见得她有多少关心。薛小山只觉得有趣,可他知道这个女儿不会给自己任何答案。索性,就提着步子前去开门了。
“老师,学生有礼了!”
这张面容薛小山是熟悉的,五六年没见他也可以认得出来。是了,这个孩子也长大了,而自己也定然是老了许多了吧!他习以为常的平静取代了方才的震惊,缓缓一笑,问道:“文择?你怎么会来这里?”
文择,薛青砚只是从爹爹喝醉酒的嘴里听到过的名字,据说是她爹爹最得意的学生。而且近年来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薛青砚偷偷看着那人,等着他的回答。
“老师,多年不见,总不会是不想见到学生吧?学生可是想您想的紧呢!哎!这个一定就是砚儿了吧!和师娘长得真有七八分像呢!”
薛青砚没见过娘亲,所以到底自己与她有几分相像,自己也不知道,可被这人这么一说,心里竟是高兴不起来。好像存了些怨怼一样,即使是那一只手抚在了自己的头上,也没多少先前的欢喜。
薛青砚往后躲的举动,引得文择哈哈一笑。接着,文择便是被薛小山请进了门。薛青砚一直躲在薛小山身后,探出小小的脑袋打量着文择。薛小山似乎很不喜欢薛青砚的这一动作,长臂一伸拍拍薛青砚的肩膀,催促道:“去,给文公子倒杯茶来!”
薛青砚仍是不为所动,一味盯着文择看个不停,任薛小山怎么催促都没反应。过了半晌,薛小山带着怒意喊了声她的名字,只见她扬起脖子,对着薛小山看了片刻,也没去倒茶径自往屋子里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