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哑子,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我说你……哎!你这身衣裳怎么看这么面熟,该不会是我表妹的那件吧?我瞧瞧,还真的是锦绣堂的料子啊!”
连清就是这么不讨人喜欢,他那张嘴比刀子还要尖利十几分。说话还是那么不经过大脑,他哪里来的表妹……表姐,他母亲罗夫人可是独生女。薛青砚觉得可笑,却也是不露声色,只是松了口气,双手缓慢摸索着盆沿上的纹络。
过了一会儿,只见那连清仍是兴致勃勃的模样,也没有要走开的意思。薛青砚见他这样,端起盆……弯着腰要下轿去;连清竟也不阻拦,反而是退到一边给她让路。
下了轿,薛青砚才发现周围竟然有这么多人,强忍着眼内的酸楚,一步一步远离那轿子。只听身后传来连清跟别人说笑的声音,她便是小跑着转过了街头。街道上是稀稀拉拉的人群,眼看快要宵禁了,多是赶着往家里回的。想到家,薛青砚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们家就两个人,没权没势,如果不是薛小山肚子里有点墨水,他们怕是要饿死街头也难说。
也想过去打工,可自己太小了,还是个女孩子,根本就没哪个掌柜收留她,当然除了那几个打坏主意的人。
其中有一个是专门给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梳头的,她在这个地方也是小有名气,只因有一双巧手,便有个“张巧手”的名号。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看上了自己的头发,说李员外的夫人看上了她的头发,想做个假髻,还出了二十两银子的价钱。
二十两银子,要按薛小山的工钱来算,怕是得攒个一年半载。薛青砚乐得这样几乎不劳而获的事情,于是她兴冲冲的回去告诉了薛小山,却是被薛小山大骂了一顿。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最后终是被否决了。她倒是没这样的想法,可是迫于薛小山的压力,还是跟着放弃了。
“小心!小心!”
街道上忽然就出了个骑马的人,而眼下那马儿似乎也是不受控制了似的,肆意地在街上狂奔着。马上的人,也是受了惊吓,可仍是向街上的行人喊话提醒着。可惜正前方刚好就有个人,任他怎么喊那人就是不躲开,看身形应该是个小孩子才是。他急得大声喊道:
“小心,快让开!”
薛青砚还沉浸在自己“头发”的问题里,这个时候的她更像是个既聋又哑的人了。等她听到这么一声呼喊时,已经迟了。她只看到一匹马儿高高扬起的两条腿在空中挥舞着,若不是马上的人拉着缰绳,自己怕是要被撞飞了。知道来不及躲避,她自是认命的闭了眼双手紧紧攥着盆沿。
半天不见马蹄落下,薛青砚一睁眼,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挡在了自己的前面。那失了控制的马儿已经歪在了一边,马蹄不停的抽搐着。原先马上的人气喘吁吁的弯腰蹲在一边,过了小半天才走了过来,他对着薛青砚前面的人满是歉意地说道:“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这马是我刚买的,只想着赶路不想它就失了控制,没惊着您吧?”
薛青砚只看见挡在自己前面的人闪到了自己一边,冲着自己一笑,毫不客气的对着那人说道:“这位兄台,想必你还不知道,集市上是不允许骑马的!再来,受惊的可不是我,如果你真要道歉,还是对这个小姑娘说吧!”
薛青砚只顾着那个笑容,哪里听得别人的话。她听过女人如花,可看到这个男人的笑容,眼前竟是出现了一朵花开的过程。这个人是谁呢?自己在这里也过了七八年了,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十七八岁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真有点玉树临风的味道,好像比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好看。
“小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惊到了吗?”
薛青砚是被浓重的墨汁味惊醒的,她看着眼前的人,不自主的摇着头。这人比自己要大七八岁,应该跟手里拿着扇子的那人年龄相仿,跟自己说话竟是蹲着的。只是他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浓的墨汁味,即使是身为私塾夫子的薛小山身上也没有这么浓啊!她带着满腔的疑惑,去看跟前着人。
“没吓着就好,没吓着就好!”
那人嘴里喃喃自语,走到了马儿跟前,低头凝视着。薛青砚看没她什么事,自然是准备离开的。却是在迈出四五步之后,听到一个声音落到了耳边:“小姑娘,吓着了吧!别怕!”
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手掌,发丝也被揉了一圈。接着,去路便是被人挡住了。仍是那个拿着扇子的人,他蹲在薛青砚跟前,似模似样的安慰着她。只见自己的眼前花儿开了一朵又一朵,薛青砚连忙低下头,以防止自己下一秒就晕过去。
“来,哥哥这里有十两银子,你先拿着。虽然不多,买点瓜果蜜饯压惊应该够的,拿着吧!”
衣盆里多了十两银子,瞬间变得沉甸甸的。薛青砚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即使知道眼前这人可能没有恶意,可她还是保留了一份警惕。一手拾起银子递到了空中给那个人,以眼神告诉他,她的意思。
“呵呵,拿着吧,嗯,是不够吗?要不把这个也拿着!”
只见自己衣盆里多了一把扇子,扇上还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坠子,看着应该值几个钱。薛青砚知道这人是误会自己了,连忙摇着头,把整个衣盆都递到了那人跟前,期盼他能把银子跟扇子一同收回去。
然而,只见那人根本没拿银子跟扇子,反而是拿起了盆子里的竹楼,饶有兴致的盯着看了半天。最后笑着说道:“这个可以给我吗?”
拿一个几乎一文不值的小小竹楼去换十两银子和一块美玉,即使薛青砚真的是个八岁小孩子,也会觉得这是笔划得来的生意。可是自己都是这么想的,难不成眼前这人脑袋不好使?
薛青砚只得把衣盆放在了地上,一手拿着银子……一手拿着扇子,重新又递到那人跟前,末了,还附了一个自认为最甜美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