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颖歌的口风十分的紧,无论薛青砚使用何种方法,他就是不说眼下这是要去哪里。
那天,南施信里仅仅是“堇安”两个字,纪颖歌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要害,薛青砚隐约猜测到了一些,却也无法明白其中的真实含义。
马儿蹄子飞快,看到一间客栈的旗子在风中飞舞,薛青砚已然是累的不想多说一句话,不想再问纪颖歌什么,只是加快了速度,与他并肩行走。以便看看他的神情。看到他似乎并没有要停歇的打算,薛青砚泄气的放慢马速,跟在他身后。
薛青砚徐徐走着,路径客栈,视线往里面一瞟,却吓了一跳,那个店小二装扮的人看着十分的眼熟。忽然脑海里浮现了儿时的情景,神情哀伤。
纪颖歌回头看见她这样,什么也没说,只是停了马,进了客栈。
那店小二很熟络的招呼着客人,虽然客人寥寥无几,见到纪颖歌时,跟见了亲生父母似的。薛青砚一味跟在纪颖歌身后,多亏了纪颖歌,为她准备了一顶斗笠,倒是刚好遮住她的眉目。她不敢抬头,只是低着,那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话语,就响在耳际,自己却不能相认。
想着想着,一滴泪落在了桌上,不知怎的竟然会落在了那小二的手背上。
小二活络道:“公子,这位姑娘是否心情不好,怎么哭了呢?”
纪颖歌本是观察着周围,一听这话,收回了视线,正欲询问,却听到薛青砚低低道:“不过是被沙子迷了眼睛,没事!”
小二一换神色,顺溜的背出了一串串菜名。薛青砚低着头,忍着不让眼泪再落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小二才离开。
纪颖歌凑过来低声打趣:“故人相见,又不是‘仇人相见’,你这眼‘红’的未免太快了!”
薛青砚愤然站了起来,她卸下了斗笠,盯着纪颖歌,直至此时,纪颖歌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也不想与薛青砚对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四处。薛青砚见他这样,原先是哀伤,现在却是气愤,她低声,一字一句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认识连清?”
纪颖歌装作没听到,薛青砚怒极,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服不放,狠狠瞪着他。
难道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利用的?薛青砚微微颤抖,这份猜疑令她心慌意乱,失了主见。那么这一切早就有人布置好了?那么自己被南施收留也不过是恰好落了别人的圈套。那么……那么薛小山和罗萸的死,是不是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过是胡乱揣测而已,而且……”纪颖歌呷了一口茶水,淡淡道:“我们此次的任务不排除干系到文家二公子的可能!”
是啊!是啊!她离开的时候,文择不是还在皇宫,没有回府么。难道不是皇帝要留他在宫中,而是有人蓄意陷害?薛青砚攥着衣上的手,松了又松,知道最后离开了纪颖歌的肩膀。
纪颖歌笑道:“你如果真的那么恨我,那就不要跟着我!”他微微一顿,又说:“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没有人会在意其中的曲折,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没办法给自己找个合适理由。这个人若真是你的故人,那你还是不要认他为好,否则……你自己知道后果……”
见薛青砚眼中含着泪光,纪颖歌笑着说:“历史不会倒流,却会不停地重复。你看,就像外面的太阳,日出日落,都是有定数的。这些并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如若为了一时意气,荒废了过去买来的教训,那可就太过不值了,该怎么取舍,你明白的。”
言罢,店小二已经开始上菜。
一顿饭,薛青砚囫囵吞枣,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却不能跟他说句话,薛青砚只好不停地扒饭。
临了,纪颖歌相当大手笔的往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指明要给方才的店小二,还向那老板卖了力气的夸奖这店小二能干。
纪颖歌并薛青砚两人一路南行,又走了约莫两天光景。薛青砚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这里风和日丽,跟来的地方简直有天壤之别,她总算明白为何纪颖歌要她多带些薄衣裳。
小镇人很少,很安静的模样。房屋鳞次栉比,像个温和的大家闺秀,没有一点突兀的地方。就连地上的青石板,都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的,有些缝隙里还剩着青嫩的苔藓。
纪颖歌仿佛回到了家中,脸上多有些放松之态。
一家小店里,老板娘说着软玉娇声,语调怪异,却能听得懂她说什么,她发出的每一个字节都跟在唱歌一样。男子也不压于此,言辞谦和,就如那青石给人的感觉。
纪颖歌点了两份小笼包,两份蛋花汤,坐于桌上的时候,闭着眼睛差点睡着了,就连小二端上笼屉都没发觉。薛青砚也没叫他,自己品尝着笼中的美食。
几时,门里进来了一老一少,一个古稀老人,一个妙龄少女。少女怀里抱着琵琶,鬓发插着一朵白色绢花,脸上未施脂粉,清凌凌的,就如三月的春水似的。人常说“女儿俏,一身孝”,这个少女一身缟素,的确楚楚可怜,像是要迎接一场春雨的梨花似的。
老人每走到一个桌前,便会掏出一个小册子,那册子上像是画了什么寻人的物件,桌上的总是摇头浅笑。老人却不不厌烦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老人家,画中人是你的亲戚么?”终于,在临窗的桌前,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欠着身子问。
老人激动的点着头,那少女跪在了地上,磕起了头。男人扶起少女后,谦声道:“不瞒老人家,这画中人眼瞧着像是堇安公主府的人,只是不知道对不对,也许是我看错眼了。我当时只是远远瞧见那姑娘……你不如去公主府问问!”
“恩人!这画中人是我同父异母的胞妹,只是小时候生了病,头脑一直不好,前些日子又走丢了,我跟爷爷找了她已经有十来天了,一直没有消息。”少女沉吟:“昨儿,也有人告诉我们爷孙说在公主府见过,可我们到公主府前问询,那些侍卫二话不说,就要来赶我们。”言语之间,眸光中已经泛起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