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施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皇上只怕没听说过,民间有句话叫‘打是亲……骂是爱’,我与我那短命丈夫虽没有夫妻之实,说到底是担了那个名头,我又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弃他于不顾!还请皇上成全民女的一片心意才是!”
皇帝身形一震,一声轻笑,叹气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今日朕接到林将军的快报,说他七日之后就可以回到京中。朕本打算为你们来做一桩婚事,现下怕是不能了。你说的也有道理,算了,朕只好为林将军另择佳人了!”
南施眉眼微恸,磕了个头,道:“民女告退!”
“去吧!”皇帝只是拜了拜手,并没回头,忽而想到什么,又回头道:“哦!过些日子邻国的堇安公主将会前来和亲,朝中大臣的意思是,林将军卫国有功,当担得起驸马之位!听闻那堇安公主不但没什么好容貌,脾性也是怪异。想来也只有林将军这样的人才入得了她的眼。”
南施停住脚步,脚下重的要命,她回过头,瞪着身着龙袍的人,看着他唇边的笑意慢慢渲染开来,她恨不得杀了这个人,可是她不能。只能咬着牙,一步步离他越来越远。
皇帝回到亭中,看到桌上的人已经醉倒了,眼中掠过不屑。吩咐道:“来人!带文公子去休息,就留他在宫里小住几日。”
文府。
天边已然擦黑,仍不见文择归来的身影。一众人等依然坐在亭中等候着,方彤言不停的让下人添茶水;文璇看着杯中的茶叶,不时瞟一眼一旁的琼嘉;文歆歆在打盹,现下已经趴在了桌子上;琼嘉目不斜视,唇角带着一如往常的笑容,温和而疏离。
薛青砚觉得自己腿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硬挺挺的,跟个木桩子似的。
“来人,传膳吧!”方彤言总算忍不住了,吩咐了一声。
“我没胃口,先回房了,你们吃吧!”方彤言话音才落,文歆歆已经站了起来,行了个礼,自个儿回房去了。
文歆歆睡的很早,她摒退了所有人,就连薛青砚都没让守在屋里。
回到屋子里,薛青砚隐隐约约有种不详的预感,觉得烦躁不已。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忽而清醒,忽而混沌。
再次睁开眼时,看到月牙挂在空中,窗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她不耐烦的下床去关窗。回头的时候,颈上一凉,顷刻间,睡意全无,她一动也不敢动。
“这次倒是聪明!”纪颖歌撤了匕首,坐回桌子前,笑着打趣着。
薛青砚却不高兴了,看着纪颖歌,眉眼尽是不耐烦。
纪颖歌正色道:“你收拾收拾,姑娘让我接你回去!”他说的很认真,纪颖歌掉过身子,背对着薛青砚。他知道自己心里挂记着一桩事,那样柔软却不敢触碰。
薛青砚一滞,不知何去何从。只是轻声问:“为什么?”声音如同常人耳语……呵气时一般低。
“这种事情,我们没必要知道,我们只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纪颖歌黯然低着头,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回答了薛青砚的问题。
望了一眼四周,打算着该那什么离开,可一无所获。原来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薛青砚坐在纪颖歌身旁,两个人的心,似是同样被凄凉占据。
“走吧!不属于你的永远不会属于你,那些属于你的也不会真正离开你。”纪颖歌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这话,好象是自己,又好像是薛青砚。
“我……要换件衣服。”薛青砚直白的说了出来,仿佛带着羞涩,仿佛没有。
纪颖歌点点头,“嗯!”了一声,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薛青砚只是坐在那里,如同木偶一般,她也算不清自己在想什么,反正就是难受,就是想哭,就是……就是不想离开这里。
文府的宵禁并不十分严格,纪颖歌立于假山上,沉思着。他眉心微拢,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并不如表面的平静。抬头看看月牙,心想,这本就不该是我该关心的事。一低头,看见碧纱窗上映着一道倩影。
纪颖歌嘴角不由自主的牵起了一抹笑,昏黄的烛火下,那样绰约的身影,让他心神恍惚。然而他却只能像小时候看月色那样,痴傻的望着,直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歆歆!”他口中呢喃着,他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的名字,两个字流经唇齿,仿佛还带着花一般的芬芳。
屋子里的人,出现在窗前时,纪颖歌本能的把自己隐身于黑夜之中。
回到薛青砚的屋子时,见她还是坐在那里,只不过衣裳的确换了一件。眼中流淌的是说不清的孤寂,比外面的冷风还要催人心肠。
不管外面是什么节气,南施的屋子总是四季如春。
一进门,薛青砚先是被浓浓的烟味呛到,接着是被暖暖的气流拥抱。然而,在寒风中浸泡了那么长时间后,一进这样暖和的屋子,脸上不出意料的如火在烧一般。
南施抱着一枚有她手臂长的烟锅,津津有味的唆着。薛青砚打了几个喷嚏,强忍着身心不适,跟在纪颖歌身后,走了过去。
南施将烟锅在榻前磕了几下,望着他们的眼睛微微睁着。她说:“呃!你们来了,去,到书桌上看看。”
薛青砚不明白南施为何变成了这个样子,那样美丽的女人,现在却是一脸的萎靡不振,她到底是怎么了。女子都是爱美的,她却这样折腾自己。
书桌前躺着一个信封,信纸上面是用胭脂写的“堇安”两个字。薛青砚疑惑不解,这是人名?她看向纪颖歌,只见他拿着信封在烛火上引燃,将信纸丢在了临近的坛子里。
纪颖歌走到南施跟前,怒眼盯着南施半晌,一刹那,将烟锅夺过来,丢在了地上。他说:“你这样子,就算林大哥回来了,也不会要你!”言罢,甩袖出去了。
看着南施木然下了床,拾回了烟锅,用薄袖擦了擦,转身回到榻上,继续她未完的事情。她见薛青砚立在那里,不悦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跟着纪颖歌去,他会教你。”脸一转,十分享受的唆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