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砚对他甜甜一笑,满心的感激即便不说,罗萸也是明白的。
罗萸的娘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未出阁时便已经帮着连老爷打理着家务,嫁入罗家后更是孝顺公婆……相夫教子,是这一带好媳妇的榜样。
可天不遂人愿,就是去年夏天的时候,罗萸的父亲旧疾复发年纪轻轻就去了,至此罗家的一切便是这个女人说了算的。然而,罗老爷子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儿子,想来罗萸母亲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这条街上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主,虽不是第一次来了,薛青砚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移着小步子跟在了罗萸身后。这些人也真是讨厌,薛青砚感觉得出来他们之中有人是奔着自己来的,可看到自己的面容后,多半是惋惜的摇着头躲开了。
“青青,他们都羡慕你长得好呢!”
薛青砚白了他一眼,那些人根本就是奔着自己的身形来的。那些人多半是认出了自己了,才会惋惜吧。
是了,假如自己生在大富或是大贵的人家,定然是要裹脚的,那样的话走起路来弱柳扶风的感觉定时美态十足,那样的话求亲的人定会踏破家里的门槛。可惜自己只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哪里有买裹脚布的闲钱?没有一双小脚,眼下是不会招人喜欢的,即使脸蛋美上了天,也不会有人夸赞欣赏的。
定然是方才的小步子让那些人误会了。薛青砚有了结论便决定放开了手脚,像没人时候那样走路。虽是一系列的小动作,却是惹得罗萸险些抿不住嘴巴,一直呵呵的笑着。
罗家的下人都认得薛青砚,每每看了她都会喊声“姑娘”抑或是“小姐”。罗夫人正坐在院子里,跟一个丫鬟商量着什么。看到了罗萸和薛青砚,遣了丫鬟拿着手帕就要给罗萸擦脸,罗萸一直是躲闪着,可罗夫人又岂会顺了他的意,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肩头,已是让他没了章法,动弹不得。
这厢罗夫人满意的撒开了手,那厢罗萸已是急着对着罗夫人说道:“娘亲,连清又欺负青青了,你看,青青的衣服就是他的杰作,娘……”
“哎呦,快让我看看,唉呀,愣着干什么,还不给青姑娘拿件衣裳去!瑞儿,说你呢!”
不等罗萸说完话,罗夫人已是一把抱住了薛青砚,冲着丫鬟瑞儿喊着话。瑞儿听闻,自是忙着跑去取了。罗夫人揉揉薛青砚圆圆的脸颊,笑道:“清儿要是回来了,我定要给你个说法。青青你就放心,他要是不给你赔礼道歉我就家法伺候!到时候,呵呵,到时候青青可要记得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他这次哟!”
依薛青砚看来,罗夫人是个很好的母亲。她一点都不凶,还会跟他们几个小的开开玩笑,说说话。只可惜了自己这个没妈的孩子,倘若自己的娘亲还在,会不会也跟罗夫人一样这么疼爱孩子呢?
薛青砚眼底的黯然让罗夫人心里颇不是滋味起来,这是个没娘的孩子啊,自己怎么可以在她跟前这样庇护自己的孩子呢,只怕是伤心了。她抱起了薛青砚,边朝着屋里走着,边带着刻意装扮的不满,凄凄说道:“老天爷真是偏心,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女儿。青青,要不你做我的女儿好不好?”
“娘,不可以!我可不想喊夫子作‘爹’!”
罗萸再三发表着自己的意见,罗夫人却是视而不见,急得罗萸围着她转了好十来圈也不肯罢休。最后,罗夫人让丫鬟带着薛青砚去换衣裳去了,拍着儿子的头,咯咯笑了半天才道:“傻儿子,为娘的意思是青青自小没了娘,咱们要多多关心她,可没有半点其他意思!”
罗萸半信半疑的点着头,同罗夫人一道等着薛青砚换衣服出来。半晌,薛青砚这才踏着极缓慢的步子走了出来,脸上仍是带着平日里的羞涩,怯怯跟在丫鬟后面,来到了罗夫人跟前。不等她拜谢,就听罗夫人笑道:“瑞儿啊,你瞧这身衣裳青青穿着多合适啊,就是量身定做也不过如此了。嘻嘻,青青啊,穿了我家的衣裳有没有想过做我家的儿媳妇啊?呵呵……”
罗夫人自个儿不住的笑着,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侍女也跟着掩嘴偷笑,独独罗萸红着脖子耳朵立在那里,不时偷瞟一眼薛青砚,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一般。薛青砚知道罗夫人话里没有别的意思,即使有也只是好意,可她身后的几个丫鬟侍女就不一样了,她们定然是瞧不起她薛青砚的身份才会那样的看不起的笑着。
薛青砚摸索着身上的衣带,恨不得马上就把这衣裳脱下来。可不能这么做,假使她这么做了,罗夫人岂不是很没面子?只好低着头,装作羞涩的模样。
时间过得极其慢,罗夫人有意要留她用过晚饭再走,可她却不得不婉言相拒,其实说不上什么“婉言”,她只是一个劲的摇头而已。好在罗萸懂她的意思,跟罗夫人解释了一番,只好让管家送薛青砚回去。
堂堂罗家大管家怎么会甘愿护送一个没钱没势的小丫头,这不,一出了罗府,他就派了手底下一个小年轻送薛青砚回家,自己找了个紧邻罗府的茶屋歇脚去了。
安坐于轿子中的薛青砚,怀里抱着洗衣盆,急着想要早些回去,不时盯着轿帘外头瞧会儿。她记得轿子外面有罗家的标志,一般人是不敢横加阻拦的。
是以其实速度还是有的,按理再过半刻钟怎么也到了,她不停说服着自个儿内心的焦急,拼命找理由,好用来堵住薛小山责问的话语和那不忍直视的眼眸。
抬轿人的脚步声愈加密集了,听着他们像是在用跑的,想到了这里,薛青砚焦急的心神总算是安稳了一些。
轿子不明缘由的停下来了,薛青砚知道没这么快到自己家。她正欲掀开帘子去看,却见帘子已经被人给扯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是罗萸,不,应该说是连清才对。他们一样的面容,可薛青砚总是可以一眼分得出来。此时,她只是怯怯盯着那个人,两手紧紧把着盆沿儿,若不是衣袖遮着,定能看到发白的指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