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明亮通亮,若是寻常百姓家这种夜色为省灯油大多不会再掌灯,但在囚龙关守备府还是灯火通明。守备府乃是长城各关隘的最高指挥者住所,但是这般朱漆高墙,琉璃碧瓦的守备府也就囚龙关一家,全因黄昭的特殊身份。常策初来此守备府,内里奢华较之外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看得常策不禁赞叹,从外表看这守备府的奢华与各驻地将军府都不遑多让,到了内里足可较之于各州封王的宫殿。常策被带至宴厅,在厅外已经听到了渐渐响起的胡琴之声。入得宴厅,黄昭已经端坐于主位上,常策等人分列入席,在席还有许多同黄昭关系较好的军士,这些军士无不是在各地犯下血案的重犯,因在囚龙关立下功劳故而被朝廷封个虚名官职,只能在这无望长城之中行使自己权利。常策此刻表现极为小心,生怕一个不对又惹恼了黄昭。此时有一名小卒前来禀报运来粮草的清点结果,同常策核对准确之后,黄昭大笑起身举盏道:“开席!”
常策急忙站起身来,举杯向黄昭说道:“谢过黄将军款待。”黄昭却已经坐下,自顾自抓起一只羊腿啃食,不去理会常策,常策举杯之手停在空中,好不尴尬。正当常策手足无措之际,黄昭问道:“你平日里可曾见到我那老不死的姑父?”常策放下酒杯,朝南方作了个揖微笑道:“王爷他位高权重,我等小卒,只是偶尔能见。”黄昭灌下一口酒,咬下一块肉,接着问:“他身体可好?”“无恙。”“哼!”黄昭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愠色,常策心中一惊,怕是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说道:“老将军日日牵挂黄将军,前些日子还说要早日让黄将军重回身边。”
黄昭听到这话,愠色全消,反而哈哈大笑,左右之人也是随着笑出声来,一时席间笑声不止,而这笑声,却不是喜悦,完全是在嘲笑。常策对这笑声很是不解,满脸疑惑。黄昭不停拍着大腿,笑得直不起身了。等黄昭好不容易缓过气直起身来,他指了指常策又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说,他让我重回身边?”常策不知这句话该是如何回答,只是沉默。黄昭也不深究,双手一拍,胡琴改为演奏一首更为明快的曲目,顿时几个婀娜多姿的胡人歌姬扭动着腰肢便从偏厅走上前来。这几个胡人歌姬各个金发碧眼,肌如凝脂,身段曼妙,莲步轻移至正厅中央,身上衣着也是标准胡人衣衫,轻纱掩面却仍无法遮挡眉目之间的魅惑,几点密处由鲜红丝绸遮挡着,却给人狠狠撕下的冲动,同时露出了水蛇一般的蛮腰,随着节奏不停地舞动着,身上穿戴金银反射出大堂之中的火光,更是在众人眼前跳动。席上之人无不陶醉其中,而黄昭则是指着这几个歌姬对常策道:“这些个乃是我前些日子刚刚抓到的胡人歌姬,你说我需要不需要回去。在这里有酒有肉有女人没人管,如此自在,哪里需要回去?”说罢黄昭便举起酒杯大声问道:“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周围的将士大声喝道:“是!”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黄昭酒越喝越多,人也越发醉了,突然说道:“仅是看跳舞有何乐趣,这只看得人心痒痒!”说罢黄昭径直上前,来到领舞的歌姬身边,一把将她抓来横抱起来。那胡人歌姬娇叫一声,被黄昭扔在桌上。黄昭拿起桌上一块牛肉,塞在那胡人歌姬嘴中,胡人歌姬如同饿狗看见骨头一般,什么都不顾只是跪在桌上啃咬起来,趁着这个时候,黄昭一把将那胡人歌姬腰间裙子撕开,露出那胡人歌姬一对雪白丰润的肉腚,黄昭在上面用力一拍,留下了一个红辣的掌印,立马就脱下了自己裤子,卯足力气向前一顶,那胡人歌姬浑身瞬间似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了桌上,看了眼手中的肉,又是支起身子,将肉胡乱塞到口中。
周围其他“无命铁卫”皆是将这些胡人歌姬纷纷拉入自己位上,一时之间,守备府大堂之中男人闷哼之声与肉体撞击之声不断,胡人歌姬浪声连连,满地皆是泼洒出来的酒,被推翻在地的盘子和其中菜肴,还有胡人歌姬被扔得漫天的轻纱衣物。常策摇了摇头,紧闭双眼,正襟危坐,不愿去看此处之人如此兽行。
那黄昭又一声闷哼,一把推开了胯下的胡人歌姬,只留下那个歌姬依旧在啃食着牛肉。黄昭提起裤子来到常策面前,指着常策鼻子说道:“你看看你,区区一个骑军什长,有什么了不起?”说完黄昭又指了指周围:“在这里抢到的,全是我的,你呢,看着这么多军饷粮草,却从来都不是你的。”说罢,黄昭将之前被他玩弄的胡人歌姬一脚踢到常策身边,道:“这个姑娘本帅就赏你了!”说罢,黄昭便坐回了自己位置上,一边吃肉喝酒,一边欣赏他眼前的春靡之相。
那胡人歌姬蜷缩在常策身边,终于将手中肉给吃完,还极为舍不得地舔着手指上剩下的油脂。常策冷眼看着这胡人歌姬,胡人歌姬一对杏目布满了血丝,捡起地上几片衣物就遮在自己身上,却还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能够清楚看出她身上留下的鞭痕,她只是眼巴巴望着常策,看着看着眼神已经空洞。常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自己桌上一盆牛肉递给了这个歌姬,并解下自己斗篷盖在歌姬身上。黄昭见之又是大笑,道:“你看看你,长得这般神气又有何用?还不是只能玩我玩剩下的女人。”说着又是灌下了一口酒。
常策知道黄昭有意羞辱,却也不生气,只是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这时听得细微一声“咕”,常策才发现自己来了之后一直在喝酒却还没有吃点什么,常策提起筷子,看了看满桌菜肴,目光停在了一锅铁锅里的烧鸡上,这锅边还围着一圈面饼,香气扑鼻。常策两眼一亮,用筷子挑开面饼,夹了一块鸡肉送入嘴里,一股辣味和鸡肉鲜味直冲常策脑门,常策心中一惊,急忙惊讶道:“黄将军,这鸡是谁做的?”黄昭此刻已经醉醺醺,随口说道:“便是那伙头营里的伙夫,还能有谁。”常策暗自记下这件事,左手拿起一块面饼咬了一口,右手又是夹起一块鸡肉送入嘴中。
塞外边关的夜,往往是万里没有丝毫生气,月亮更是出奇的大,挂在天上就如同一面镜子,照射出来的光带着丝丝寒意,似乎将这塞外的空气都冰了起来。冷风如尖刀一般刮来,常策喝了不少酒,稍稍有些醉意,所幸那鸡肉烧也地确实够辣,而这冷风吹在面颊上的清晰痛感,更是是让常策清醒。黄昭吃饱喝足之后也没有太过为难常策,又拉了两个胡人歌姬就去睡了。常策同守备府其余众人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开,刚离开守备府,常策就命令随行军士将黄昭赐给自己的胡人歌姬给送回驿站,好生照顾,自己则独自一人径直走向囚龙关的伙头营去。
刚刚那块鸡肉,是家乡的味道,错不了,这是正宗彭州口味的地锅鸡。
常策刚刚来到伙头营营帐前,就发现一个人深夜还在营口。那人年岁同常策相仿约二十左右面容白净且泛着一股油光,浓眉细眼,大鼻厚唇,身材壮硕,衣衫却布满油斑。这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了一个懒腰,看见常策过来,便笑道:“你来了。”
常策一听这话,心中微微一惊,问道:“你知道我要来?”
“我当然知道,你是彭州人士,在这里相距万里的凉州吃到了家乡口味的鸡,自然会觉得这伙头营当中有你的老乡。”那人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走到常策身前。这人的身长比常策略矮,但是也有八尺之数,他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你要失望了,我不是彭州人,我是吴州人士,只是在彭州游学过。”
常策叹了口气,道:“你让我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把手放在背后挺了挺腰,耸了耸肩说道:“你见过黄昭了?他可是怠慢了你?”
常策面无表情道:“为何要告知与你。”
那人也不生气:“你对我还存戒心,也无怪于你。不过就今天你初来关口的情形来看,他确实没给你好眼色。”说罢那人走近常策,接着道:“不过也不能怪黄昭,你的确骗了他。”
“哦?”常策显然对此十分好奇。那人捏了捏常策肩膀:“农夫务农大多是驼背弯腰,你说哪里有农夫走路如你这般笔直公正,器宇轩昂。”
常策解释道:“军中受训自然先正军姿。”那人却道:“这么说是不错,但是你的肤色却无法掩盖。彭州那里虽然不热但是日照充足,你若是农夫,应当晒得皮肤黝黑,岂会如你这般白净?”
常策心头又是一惊,此人看人见微知著,不放过任何细节,心中佩服,但面上还是没有丝毫波澜,问道:“你找我前来,不单单是为了揭穿我的身份吧?”
那人又是一笑:“自然,我找你前来,不过为了一件事情。”常策问道:“何事?”那人朗声道:“你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心中必怀有大志,我把你找来,便是为了这个大志。”
常策心中虽然吃惊,但是面上还是装作无所谓:“我只是区区一介骑军什长,所想无非世上无战事,我可偷生保命罢了。”
那人眉毛一挑:“将军若是只有这般志气,那只能说明我看错了。”说罢,那人就要拂袖而去,常策赶紧将他一把拉住说道:“别急着走啊,你说我胸怀大志,从何看出?”
那人方才转过身来:“黄昭对你百般羞辱你却能按下怒气,若不是你心中有大志向,你就是个傻子。”常策心中略有惭愧,摇了摇头道:“此因我身边好兄弟劝解,黄昭只是小人一个,没必要与之纠缠。”那人听闻这话,反而面露喜色:“不过此事凡发生在男儿身上定然是不能忍之事,故而世上之人,多是两种态度,一种便是对其唯唯诺诺,低眉哈腰,这种人称不上是男儿。还有一种乃是立马上前火并,最终死在黄昭手中,这种人不过是一介莽夫。”那人稍微停顿,接着说:“而你,面上忍之,心中却早就看他黄昭不起,在你心中黄昭已然是竖子匹夫,成不了大气候,是故狮不以蝼蚁为怒,人不以猫犬起忿,在你心中,黄昭已经同蝼蚁猫犬无异,使得你对其羞辱已经再无感触。这种人,莫不是有包容天下的大胸怀,是决然做不到!因为你知道,几百年后,你的名字会留在青史,或者是流芳百世,或者是遗臭万年,但是他黄昭,终其一生,也只能到这里了。”
常策听这人说完,放声大笑,这笑声激昂爽朗,似乎是将他心中堆积已久的郁气尽数吐出。他笑完看着那人,道:“兄台你这番言论若是被黄昭听到,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那人却道:“怕,我便不会讲,若是你常策也只是一介匹夫,那只能怪我相人不准,受黄昭那厮刑罚也是我咎由自取。”
“好!”常策大吼一声,便是作揖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兄弟见谅。不知兄台高姓大名?”那人还了一揖:“好说,在下姓孙名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