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梅迟疑半晌,还是喃喃问道:“是因为孩子的缘故么?你放心,我可以照顾自己。”
“不是。”撒莫握了握她的手,“不想你太辛苦。”
艾梅这才绽放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只是午夜梦回时,她还是心惊担忧不已。
他和图布人、柏柏尔人的对手是烨斯汀。
烨斯汀是在短短几年内将沙漠南北部统一的铁腕帝王,这样的功绩,连烨斯汀的父王都望尘莫及。
与那般如神似魔的人物相抗衡……
艾梅不敢再想下去了。
撒莫的心里也不平静。攻占附近城市,是图布酋长和伊微特一再坚持之下,他勉强同意的。
先后使得罗恩等三名帝国将领大败后,西南军队军心大振,每日摩拳擦掌,想再创佳绩。但是烨斯汀与薇安都是善于攻城的狠角色,他们这种擅长,很多时候,并不是仗着麾下士兵的勇猛,而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一座城池的突破口。这种能力,不是谁都有的。
他也没有。
西南几座城市,在烨斯汀部署下,早已固若金汤。
但是他又拿不出理由阻止,唯有赞同。幸好,图布酋长为防万一,让他及手下的图阿雷格队伍留守原地。
图布酋长与伊微特的运气很差,他们兵临城下之前,烨斯汀与薇安入城。
明明心生忐忑,还是无意撤退。
图布酋长要为爱女报仇。
伊微特要为父亲报仇。
烨斯汀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况且,撒莫分散于帝国各地的眼线,在近日已有行动。各种流言必然也已传入眼前这座城市,帝国军队必将军心紊乱,再加之先前落败,必不能全力拼杀。
的确,种种恶毒的流言四起,让帝国臣民、士兵开始质疑烨斯汀与薇安了。
第一种流言是烨斯汀忘恩负义,先后囚禁巴克、杀魅狄,只重用外族外邦的沙诺、尼克,这才使得撒莫逃离;第二种流言是薇安与尼克之间暧昧不清,在南北交界处共同生活三年之久,如今两人依仗着烨斯汀的深情不渝入王宫再入朝,目的应是篡位夺天下;第三种流言最狠,质疑的是烨斯汀先前王子身份,最起码,撒莫不认可。不认可的原因,是作为图阿雷格贵族,不可能放任感情与外族女子生情、一再镇压族人。
在明眼人看来是谣言,在有些人看来,却由不得不半信半疑。
流言止于智者,可哪里有那么多的智者。流言泛滥成灾时,只能令当事人陷入困局。
最有技巧的流言,是在事实的基础上抓住一件事夸大,这便让人无从当即否决。
一路沉默的士兵听闻这些之后,愈发沉默了,看向烨斯汀、薇安的目光,多了几分疑虑。
没有人能不为所动,烨斯汀与薇安也不能。
薇安细细考虑,明白要平息这种流言是难上加难:第一种,需要巴克、魅狄出面澄清,是不可能的;第二种,相对于来说最简单,将尼克是她养父的身份昭告天下即可;第三种,需要巴克出面澄清。
可是巴克如今是被囚禁之人,让他出面,谈何容易。
魅狄已死,更不可能。
如果士兵们开始怀疑他们至高无上的帝王,如果士兵们也将她薇安看成是有着狼子野心的媚惑君心之流,如何还有心效力。
最要命的是,这不是她的推测,这在部分军兵心中,已成事实。
烨斯汀与薇安进城后,守城的人便换了由薇安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其余将士,已不能委以重任了。
烨斯汀把他们全部派到城外安营,做了第一道防御工事——如果真的对他百般质疑,那就去死吧。
恼火之下的他,真是这么想的。
进城还没时间喝一口水,众将领便前来建议:建议烨斯汀将薇安打发至别处,他们觉得,薇安不宜再留在军中,更不宜再担任将军要职。
烨斯汀看着面前众人,笑得温柔风情。
如果这是一场心理战,撒莫赢了。
不费一兵一卒,就已使得帝国人心惶惶不安。
撒莫希望眼前众人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了。
几个人看到他这种笑,变了脸色,担心自己即将人头落地。
“我不杀你们。”烨斯汀语声亦是温柔的,“你们看到结果之后,再来领死也不迟。”
有人气势不足地低声辩驳一句:“能有什么结果?魅狄已经死了,除非他死而复生率兵征战。巴克被囚禁了,除非他能赶来此地,继续辅佐陛下。”
“退下。”烨斯汀神色平宁地一挥手。
薇安一直在一旁聆听,再观望烨斯汀的神色,目光微闪,道:“流言开始散播的地方,是古罗科。你跟尼克是不是早已有了定夺?”
烨斯汀道:“我们有定夺也无济于事,这次全赖巴克。”
薇安不由一喜,“怎么说?”
“巴克听闻这些消息之后,就每日嚷着求见沙诺和尼克,要赶来这里尽一份力,哪怕只当个摆设也认了。”烨斯汀说着又是一笑,“自然,尼克也是功不可没,流言乍起,他便命人每日不经意地讲给巴克听。”
薇安沉吟片刻,目光中有着钦佩,“巴克是活得最自私也是最大义的图阿雷格。”
当然,她也明白,巴克如此,也是因着烨斯汀多年来都善待布伦达的缘故。
将人看得最透彻的,始终是他烨斯汀。
那对父女,他从来态度如一,如今也有了最佳回报。
烨斯汀则是目光悠远地看住薇安,“魅狄行刑、纳奚自尽后,我记得你都没去观看。”
“是没有。”薇安对那对夫妻,心中的感触太过复杂,没勇气去直面他们的身死。
“为什么不去看看呢?”烨斯汀语气宛若叹息。
薇安研读他神色多时,也弄不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你该不是想告诉我……”
烨斯汀已到了她面前,把她揽入怀里,满带歉意地道:“我有没有向你保证过一生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