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官净月并没有走多远,他此时在半山腰的一片香椿林中,穿过密密的仙草簇拥下的优雅小径,拂过清香的佛兰,、甜香的天香魔芋和冷香的琼枝,来到一处非常隐秘的石洞。
石洞石质细腻光滑,细看之下竟然闪着点点莹光,毫不刺眼,但足以把整个山洞照的亮如白日。官净月穿过几个连绵的洞穴,来到距自己卧室只有一墙之隔的小厅——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宝物,神界的天玑尘,仙界的玲珑草,魔界的梵罗尖等等。不过,满地璀璨的宝物的光芒,都被站在宝物堆旁的那位白发红颜,睿智明澄的人的风采所掩盖。
官净月看着黯然失色的宝物,再次欣赏着这位早已熟识但任然很难看透的友人身上那种过尽千帆、泰然面世的独特气质——百看不厌。
“您回来了。”白发人微微一笑,算是欢迎。
“这么多东西啊,辛苦你了,共工。”官净月也扬起灿烂的笑,执起一个小小的玉扣,不经心地把玩。
共工不置可否地笑笑。
“夜袭送来的留下,还有这个。”扬扬手里的玉扣,“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共工点头,向那些奇珍异宝施了个简单的法术,一地东西消失。
“最近我会比较忙,不经常回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大概会无聊吧。”自己的友人一步也不能踏出这座不周山,但是自己受夜袭所托,要下山教导沙雁,估计很难陪伴共工了。虽然共工从没说过什么,不过官净月仍然感到十分抱歉。
“无妨——”共工向洞中投去轻轻一瞥,“而且,也有不少有趣的事。”
“怎么——”顺着共工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内室中娉娉婷婷走出一个女子,眉若柳夹,眸若星辰,艳若桃李,姣若灵狐,妩媚多姿,销魂蚀骨。
月宫嫦娥,无愧于六界第一美人的称号。
“嫦娥,你怎么来了?”官净月确实惊喜,连忙迎上去。
嫦娥杏眼一瞪,含怨似懑地推了官净月一把:“你还说呢。下了趟山,就不知道把人家望到哪里去了。你要‘无尘’,我巴巴地给你送来;怕你吃不惯人间烟火食,我亲手做了云片糕送到魔界……结果你这个没良心的,不谢人家一声也就算了,还问人家为什么来!”故意背对着官净月,但是那眼角点点的余光一直流连在官净月身上。
共工早就识趣地闪出去了。
官净月轻轻揽过嫦娥的腰,嫦娥微微扭了下,也就没有拒绝。官净月一手揽着怀中的美人,一手轻抬嫦娥的俏脸,转向自己,笑道:“呵呵,谁说没想着你了,六界第一美人,我怎么敢忘记。”挑起一双眉眼,目含桃花,尽是挑逗。
“谁信你这张嘴,就会哄人。”虽然看了许多回,对这张太过精致的脸还是没办法拒绝,嫦娥一边悄悄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红了脸儿。
官净月凑近脸红的美人耳边,徐徐吐气:“等我这次忙完了,一定抽出时间陪你。”
“我可记住了哦,说话算话。”一只玉手悄点官净月的鼻尖,得到了承诺的嫦娥眉眼间尽是娇媚。
“说话算话。”官净月也伸出手,点着嫦娥的鼻尖,轻笑。
“这些天,也只能找曜日天君那几个无趣的家伙打发时间了。”从官净月怀里挣脱出来的嫦娥故意轻叹,丝毫没有忽略官净月毫不在意的神色与始终完美的笑容,心中缓缓溢出伤感……不甘心,虽然,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眼前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对自己付出真心……
于是,再次迎向官净月的怀抱,轻轻揽住他的脖子,就如刚刚他对自己一般,在他耳旁悄言:“虽然你不信,不过,你若待我,有你待共工和你那宝贝徒儿的半分真心,我为你死也值了。”脸儿埋在官净月的怀里,所以官净月看不见,那娇艳的脸溢满的悲伤。
官净月不说话,只是微笑,只是轻拥着嫦娥,轻抚着她微颤的背。
“好了,我走了。”抬起头,整整妆容,扬起妩媚多姿的笑,嫦娥又恢复成那个骄傲的六界之冠,顽皮地在官净月脸上印了一个唇印,“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哦!”
官净月并不送,看着嫦娥款款离开。
共工进来,细细看了看官净月,眼底略有笑意:“嫦娥仙子的胭脂里似乎加了些夜明珠的粉末。”因为那完美的唇形印在官净月的脸上,闪着莹光。
“我知道,我这个滥情的花心大萝卜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多包涵包涵啊!”毫不介意地用袖子把唇印抹掉。
“哪里,这些可是我的乐趣。”共工耸肩。
“你这家伙!”官净月有些无奈。
“不过,看着原君和仙子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啊!”共工丝毫不掩饰自己偷窥加听壁角的事实,“仙子美得风流,您则是美得——”
“什么?”官净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风、骚。”薄薄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隐隐带着些笑意的尾音。
官净月怔住了,然后哭笑不得——原来绕了一个圈,他还是在讥自己的滥情——偏偏自己还真拿这个刻薄的友人没办法。
“共工,你学坏了。”最终只能轻叹一声。
“近墨者黑。”轻飘飘地一句话,又将责任全推到了官净月身上。
“原君,速来盘龙之巅!”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一听“盘龙之巅”四个字,官净月的脸色立马变了,共工察觉不对,也跟着官净月,化作两道光,冲向不周山顶——盘龙之巅。
盘龙之巅,不周山的顶峰,也是世界的顶端,这里盘旋着一条太古时代便得道的神龙,衔烛之龙。刚刚,便是这条神龙呼唤官净月,因为官净月置于封顶白玉台上的一枚红宝珠,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原君,刚刚一道金光划过,这个就变样了,我去巡查过,没发现任何异样……”衔烛之龙不安地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向官净月解释。官净月将这个置于巅顶是对他极大地信任,这枚宝珠千万年来助他修为,让他受益无穷。而这东西对于官净月的意义,他们都清楚……恐怕,比这整个世界加起来还重要一点……
“与你无关。”官净月安慰着这条巨大的龙。他心下清楚,如果这世间有什么能伤害到“他”,那就凭衔烛之龙的法力,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走到白玉台前,细细检查,发现只是模样发生了改变:原来金红色的宝珠变成了一团闪着奇异光芒的絮状物,不断流转,似眸中瞳光婉转。
捧起那团金红,官净月全身笼罩上了银蓝色的长辉,黑发水游银蓝,略带哀戚的墨瞳染青化碧——等到蓝光散去时,精致我五官未变,但墨发墨瞳都化成了飘逸的银蓝色,比起之前,更添了几分神秘的绝美。
“莫屹大人。”见他现了真身,共工和衔烛之龙都异常恭敬。
“怨罗,你想说什么?”莫屹捧着着这团金红,轻问,“我将你放在这盘龙之巅,就是为了让你看看这个你留给我守护的世界……我做的,不够好吗?”凝视,不再言语。
共工跟衔烛之龙在他身后也静静站着。
莫屹,和已经失去形体与神识,只剩这一团记忆之魂的怨罗,是天地仍是一片混沌是就存在的两个气灵,相识相知相守在一片虚无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彼此。
后来,盘古成形,召唤巨斧,欲开天地,但盘古斧戾气太重,因为开天辟地已耗尽气力的盘古无力再控制;莫屹和怨罗厌倦了永远的虚无,愿散去自身灵力已封印盘古斧,但是——
“活下去,替我看看这个世界!”莫屹猝不及防被怨罗推倒,沉入茫茫溟海中,而怨罗几乎失却所有灵气,只剩一星记忆,陪伴莫屹一同沉睡。
莫屹坠下之处,挺起一座穿越六界的高山,名曰“不周”,成为擎天之柱。直到六亿年前,共工在与祝融对阵中失败,愤而头撞不周,天柱折损,莫屹才惊醒……
大概是觉得沉默的时间够长了,共工轻轻上前,站到莫屹身后:“够了,别让怨罗大人伤心。”淡淡的言语中掩不住关心。
“谢谢。”莫屹放下怨罗的记忆,任银蓝流转全身,变回黑发黑眸的官净月。
“心情好了不少呢,看来,我还真离不开你。”扬起眉,对着共工轻笑。
共工也微微扬眉,不置可否。
很清楚自己的“美男计”对共工从来无效,官净月只能转身拍拍烛龙凑上来的鼻尖,“‘家里’交给你们了,我要去找我的小徒儿了。”化为蓝光离去。
共工轻轻舒了口气。
一旁翻转着身子的烛龙忍不住问:“原君自闭灵力所以没有发觉,但你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虽然这么问,但是心里其实很清楚烛龙的意思。
烛龙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说你大限将至啊,偏偏在这个他要下山……”
“然后呢?”共工挑眉,“他定会留下来陪我走过最后一段时间,那又如何?时间对于我和他,从来就是没有意义的。我和他惺惺相惜几亿年,不差这最后几年……”
“只剩几年了吗……”原来情况,比自己想得更糟糕……
“若是原君回来时我已经不在,麻烦你为我收尸了。记得葬在枣林旁,不枉当年轻狂一场。”共工留衔烛之龙独自在山顶盘旋,自己缓缓走下山去:烛阴,你不明白,我不希望原君亲眼看着我离去……他是气灵,不生不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亲近的人离开自己,当年的洛神若此,现在我如此,将来,夜袭也会如此……
官净月回到瀑布前得平台,满意地看着小徒儿正在勤奋地练习着。沙雁悟性不错,那套剑法,已经舞得有些摸样了。挥挥手,示意汗涔涔的沙雁可以休息一下了。
“师傅。”沙雁走过来,擦掉头上密布的汗珠,向师父揖礼。
“送你个小玩意。”官净月解开沙雁的腰扣,将刚刚到手的小玉扣穿上去,再系好,“这是禁锢之玉,精卫来找你之时,你可以用这个设一个结界,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你们了。”“多谢师父!”玉扣叮叮当当,似有风声,沙雁很是喜欢。
官净月露出狡猾的笑:“别忙着谢,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知道精卫的法器是什么吗?”故意卖个关子,满意地看着小徒弟一一副难为的摸样,笑着说下去,“是一对纯金鸳鸯钺。”
“啊!”沙雁楞了,无语了,自己用的算是剑,精卫是钺……差得太大了吧,这要自己怎么教?想起精卫的刁蛮,沙雁不禁头疼了。
“灵气流转之法都是一样的,至于招式,你自己想想看怎么教吧。”官净月施施然,一副“不关我事”的狡猾摸样。
沙雁苦闷,这个师父,总是推一些难题给他。
“好了,回去慢慢想,这里灵力太强,呆久了对你不好。”官净月招呼小家伙回去。不周山是天地间灵气最盛之处,确实对沙雁的修为很有帮助,但所谓物极必反,况且沙雁的灵力刚刚解放,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以后每天你随我来此修炼两个时辰。”官净月轻挥衣袖,带沙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