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官净月和沙雁终于敢进房间看精卫的时候,庆幸地发现精卫已经不哭了。当然,沙雁忽略不了那红通通的微肿的狠瞪着自己的双眼。
“你先冷静下”,无奈,也只能由官净月继续打圆场,“其实,媾和之约不是不可以解除的。”
精卫眼前顿时一亮:“怎么做?”
“但是以你们现在的状态,是绝对做不到的。”官净月悠悠地说,“雁儿是我徒弟,我很快会传他法术。我的法术,练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破除约定。不过,因为契约是双向的,所以法术也要你们两个一起练才可以。”
“那你快教我!”精卫急急地说。
“你又不是我徒弟。”官净月耸肩。
“你!”精卫气得眼眶又红了。
官净月挑出一抹狡笑,绝美的面庞顿时明艳:“不过,我不教,不代表别人不可以教。”
精卫愣了一下,立即看向沙雁,娇俏的面容有些扭曲:“你要我拜他为师?不可能!”
沙雁也别扭,难道要他教出来一个徒弟专门负责追杀自己?
“这是你们的事。”官净月一副“不关我事”的摸样,施施然走了,出门时忽然一甩长袖,紧闭门窗。
“师父!”沙雁惊呼,官净月居然把他和精卫一起锁在房间里。
“在整理好我的房间之前,不准吃饭!”门外传来官净月好听却足以气死人的声音。官净月倒是好整以暇,姬轩辕和姜神农的恩怨关他什么事?居然还弄乱了他的屋子,不作弄一下,实在不解气!
房里,沙雁跟精卫干瞪眼。
毕竟,精卫是女孩子,灵力又耗损过度;另一方面,官净月又是自己的师父——所以,沙雁任劳任怨地单独整理着被精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房间——只是很难忽略背后精卫那还没消肿的委屈的红眼睛。
“喂……”精卫看着沙雁忙碌的背影,半天才别别扭扭地说,“你要教我法术,不过我不会喊你师父的。”
沙雁回头,看见嘟着嘴的精卫任性地继续提着要求:“听到没有,不管怎么样,要解除那个混蛋……婚约。”
精卫的年纪看起来比如月还小些,沙雁不禁感叹——当年的姬礼是怎么忍心将一个如此年幼的单纯少女推入波涛汹涌的大海的?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的先祖负了精卫……心下一软,便难以拒绝:“好吧,我答应你。不过如果将来你要报仇,只准找我,不准伤害如月。”
沙雁的爽快似乎出乎了精卫的意料,不过他之后的话更让精卫茫然:“如月是谁?”
“我妹妹,她也是黄帝的后人。”
“怎么……我没有感应到她啊……”精卫更糊涂了,她在来之前卜过一卦,卦象显示,沙雁是黄帝最后的、唯一的子孙。
沙雁并没有多想,只当是精卫法力不济。毕竟,只是对付几乎没什么法力的自己都能累到晕过去的大鸟……很难相信,她是三皇之一的神农的女儿。
“好吧,我答应你。”精卫显然看出沙雁在怀疑他的法力,很不高兴地嘟着嘴答应了。
沙雁苦笑着继续收拾官净月的屋子,显然,自己这个不肯叫师傅的“徒弟”只顾滴溜溜地转着她那双夜明珠似的大眼睛,完全没用帮自己的意思。
等沙雁将被精卫乱丢乱砸的东西全放回原位,将地板扫了三遍拖了三遍柜子抹了三遍,确保房间里一粒灰尘都看不见之后,被官净月法力封住的大门才轰然打开。沙雁揉着酸痛的腰,按着快抽筋的手腕,心下确定:他这个师父绝对绝对是在报复!
而精卫,在大门打开的一刹那,就化作金翼鸟,“咻”地飞走,还好没忘记留下“威胁”:“好好学法术,明天我来找你!”
被一个人留下的沙雁很无辜,而且……有点受伤。
因为昨日陷害了小徒弟,顺便换得了一个异常干净清爽的房间,今天一整天,官净月心情都非常好。
因此沙雁来时,听到他这位善歌的师父又在自娱自乐。
“清风错,谁听苍叶有声,鸣长笛吟我;
日月落,谁看沧海桑田,折杨柳送我;
人影绰,谁在高楼望月,相思夜随我;
千帆过,谁宁今世煮酒,舍尽一生祭我。
云隐峰里舒广袖,洛水河畔谁逗留,
看尽千红业火灼,已知苍天有过;
玄冥宫里千重楼,誓指天地也休休,
埋没一身千穷,换三世烟火。
盘龙巅顶乾坤破,流光六界折千秋,
谁愿尽世独候我,依稀昔人入梦;
我自风华我逍遥,再看天际黄鹤悠悠,
仙山千年,念空蒙,思魂魄,永祭君在我。”
悠长渺远的声线中,离愁段段,但伤感不多,反倒有一番彻悟的感触。
待歌声终了,沙雁才轻轻敲门,门内响起官净月懒洋洋的声音:“进来。”
进了门才发现,这次不是箜篌,而是从未见过的白玉古琴,连琴弦都是干净的乳白色。
“唱的怎么样?”官净月拉着小徒弟坐到身边,笑问。
“很好听。”沙雁顿了顿,“师父唱的是谁?”
“一个混蛋。”想了想,官净月露出高深莫测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表情,“一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沙雁无语,师父口中的“混蛋”……应该是个不错的人吧。
“好了,不提这个混蛋了。”官净月站起,一挥衣袖,白玉琴消失,“我也该教你些东西了,否则你晚上回去还不跪搓衣板啊。”
“师父!”于是,窃笑的师父拉着不只是气得还是羞得反正红了脸的徒弟,一同消失在房内。
沙雁只觉耳边呼啸,转眼间来到了一处仙境:灵云婉转,清风习习,远望万斛青翠,近看怪石嶙峋。香木尽芳,仙草摇曳,名泉流曲悠悠,神兽出没熙熙。本以为仙遥门已经是难得的仙境,不曾想山外更有仙山,仙遥门与这里一比,反而显出穷乡僻壤的小家子气了。
“这里是——”沙雁被这美景震撼了,半响才找回声音。
官净月施施然一如既往地卖关子:“我家。”
拉着完全被美景吸引住的徒弟,沿着一条玉石般的道路来到一个开阔的平台:正对邈邈长空,后临飞花碎玉的瀑布。瀑布旁,一棵仙风道骨的古树上,挂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锦盒。
“物归原主。”官净月取下锦盒,抛给沙雁。
沙雁接住,打开,顿时眼前一亮:一柄暗金色的剑杖,没有任何花纹宝石的装饰,但是古朴厚重,金光流转,浑然神物。
“它叫‘无尘’,是你娘当年寄存在她朋友那里的,现在,它是你的了。”
“谢谢师傅。”沙雁执起“无尘”,觉得土灵之力宛转注入体内,自己与“无尘”仿佛一体。
“不用谢我,我不过是个转手的。不过接下来,你要辛苦了。”官净月一甩手,那把沙雁曾今见过的银蓝之剑又出现,“你命中星宿为‘危月燕’,所以我传你‘沧离剑法’,你练剑之时,不仅要用剑招,还要让注意调动灵气,让沧离之气与剑同步,懂吗?”
“明白。”沙雁澄澈如水的眼后,是一颗清明如水的心。或许正是因为有此天赋,夜袭才求他下山,来帮助这个孩子吧!
官净月摆开阵势,剑舞飘飘。
“山鸣巍峨水鸣灵,”银蓝色的剑划开,蓝光波澜,山水之势。
“山水和鸣谢知音。”顺势低腰,剑前舞,回转。
“一拢一捻一相视,”腾起,剑如琴舞,绵延不绝。
“人亡琴断声冥冥。”忽而长剑破空,锋芒断弦,直逼人心。
“子期死,伯牙断琴决音。”沙雁低语。
“临流揽镜落剑眉,”第二式,落剑成蓝,似有心伤。
“肴关深锁终不归。”收剑锁肘,防御之姿。
“柱鸣凄寒寒易水,”蛇形剑路,蓝光闪尽绝寒。
“纵情烟雨同伴谁?”剑随身转,纵情滑动,长势而收。
“荆轲一别,高渐离柱音凄凄。”
“北方佳人自倾城,”第三式开始,官净月腾入空中,剑走斜式。
“星沉月落语情深。”挥剑回身划过一个半圆,溢出的银蓝光点纷纷扬扬。
“芳魂一缕今昔错,”猛然划过一个“大”字,沙雁明白,这是封印姿态。
“帷幔惆怅曳孤魂。”执剑曳过,收势。
“汉武帝李夫人,红颜薄命。”
“鼓噎烟硝散浮云,”第四式开始,官净月以手指御剑。
“痴情难守霸王喑,”剑划太极,分散,再万剑归宗。
“素手锋芒红妆去,”忽而跃起,执剑,猛然向前刺去,银蓝闪烁刺目。
“忘川临岸再随君。”再次抛开剑,双手合十,结印,剑停在胸前,收势。
“霸王别姬……”
“如何?”官净月挥手散去蓝剑,问小徒弟。
沙雁仔细回忆着,有些黯然:“记得约六七成。”
“已经不错了。”官净月鼓励地拍着沙雁的肩,一指瀑布,刚刚还如珠帘倒卷的玉瀑忽然停止,宛如一面巨大光亮的明镜,而官净月刚刚挥剑的身影赫然呈现里面。
沙雁倒吸了凉气,能让如此之大的瀑布停止,他这个师父的法力,究竟有多厉害?
官净月对小家伙的惊异与崇拜很是满意,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我留了影在这里,你照着练吧,我回趟家。”说着,化作蓝光,飞向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