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凭你父王真正的本事,跟我打个平手不算难事,但是——”讲到最精彩处,后土不禁不禁加重了语气,保证每一个残酷的词句都清清楚楚地传达夜袭的耳朵里,“他知道若他一死,他的几个妻儿必然会为魔帝之位争夺不休。而他要保护刚出生的你,和你那个出身下贱的母亲,所以只能找了个借口杀妻弑子,用他们的命和自己一半的灵力保住界柱。只可惜,百密一疏,你母亲还是被杀了。”说到这里,后土“咯咯”笑了起来——可笑啊可笑,费了这么大心思,还是没有保住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若不是不周山那爱管闲事的家伙横插了一脚,他连自己最宝贝的儿子都抱不住……俊啊俊,你******还真是蠢得可以。
——这才是当年的真相?原来所谓的“宫廷斗争”都是自己父王授意下的一场以屠杀为目的的戏?夜袭再看向魔帝的眼神复杂难言,魔帝却撇开头,不敢与他对视——当年,他为了不使其他妻子生疑,故意也将四妃和夜袭卷入了自己刻意为之的那场“斗争”,但是没有想到,对方的势力比自己想象得要强……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他甚至没见上她最后一面……
沙雁扶着夜袭肩膀的手明显感到了对方难以压抑的颤抖,手指不禁紧了紧,但是完全没有办法平复夜袭此时波涛汹涌的心情。
“三千年后,他又故技重施,想用这些不听话的老臣的命和自己剩下的半条命再为你撑起一片天,俊啊俊,我都不知道当年百折不挠意气风发冰冷残酷的魔帝,还能有这般体贴的心思呢!”后土看着界柱上自己伪造出来的“裂痕”,冷笑一声,沙雁他们只觉周围灵压倍增,不禁都拿出武器灌注灵力抵御,灵力微弱的凝竹和受伤的灵姗甚至被逼出了密室——后土一掌狠狠击了上去,传说中为盘古四肢所化的界柱居然“簌簌”落下一些零碎的光屑。
“你想做什么?”沙雁大惊,难道他作假不成,还想以一己之力真的毁坏界柱?
后土看出了沙雁的心思,嗤笑道:“别那么看得起我,盘古的东西除了你那个师父还真没有人动得了,不过,你也别想找他帮忙就是了,现在的他,心急如焚、分身乏术呢!”
——他什么意思?下意识地看向手腕,沙雁惊愕地发现,师父那缕割下就变成银蓝色的长发一点点消失,直到一点痕迹不留。
沙雁来不及多想,就见界柱裂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口子,好似张开了一张噬人的血盆大口,要将他们吞噬殆尽。
口子越裂越大,里面也传出越来越清楚的奇异声音,好似饿鬼道那些永远食不到食不饱的恶鬼的“刺刺”声,而魔帝的眸色也越来越深:“后土,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俊,你用他们祭灵,可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回来报复你?”后土笑得猖狂,“还有这位夜袭太子,未来的魔帝陛下,你的哥哥姐姐可是很不甘心呢,他们至死也想不通啊,他们是哪里不如你啊!”
就在这时,界柱的口子中跳出了十几个血肉参差披头散发的脑袋,哭着、笑着、嚎叫着,对着魔帝也夜袭就狠狠啃了上去——
“父王,我死的好惨啊……”一个双目泣血的女子哭喊着。夜袭心里一悸,他隐约记得,这是他的大姐,魔帝正妃的长女,本来最有希望问鼎帝位的公主。
“为什么、为什么我比不上他,就因为我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吗?”另一个男子也愤然而上,尖利的獠牙狠狠地撕咬着魔帝的手腕,让魔帝发出痛苦的哀号,“很痛吧,父王,比你一剑刺进我的心里还痛?”
夜袭也被三个披头散发完全不见旧日雍容的女子的头围攻着——“哼,就是为了你、为了你!”“你那个贱人母亲死了,没想到你居然逃过一劫!”
最为可怕的是,无论沙雁夜袭他们用什么样的法术什么样的神器都无法伤害到那些半腐烂的头一点半点,无尘甚至直接从那几个头中间贯穿,就像那些根本不是实体。
可是,夜袭和魔帝被啃咬的部位立即发青发黑,甚至流出了恶臭的尸水一般的液体,夜袭和魔帝也似中了剧毒一般,很快便不能动弹,只能接受着这比万蚁噬心更疼痛更恐怖的啃噬。
“俊,好好享受吧!”一阵仰天长笑中,后土化为一卷黑沙,呼啸出魔帝的宫殿。
“师兄,你怎么样?”沙雁抱着脸色青紫因为中毒四肢不正常地哆哆嗦嗦的夜袭,心急如焚。
而另一边,精卫还在奋力地挥舞着鸳鸯钺,想要赶走那些可怕的脑袋,但显然无济于事。
“你们这样是没用的,”后土离开后,总算可以承受密室灵压的凝竹立刻进来,抓住精卫的手腕,却是对着沙雁说的,“他们是怨,而且这些怨是跟界柱化为一体的,有着界柱的保护,你们伤不了他们。”
“那怎么办?”精卫一把甩开凝竹的手,因为心情不好,难免有点咄咄逼人。
灵姗忽然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唯一的办法只有进入界柱,打散那些怨。”
——进入界柱?
沙雁看向那个漆黑的口子,皱起了眉。里面仍然很嘈杂,但是漆黑一片,就像东海下深邃不见底的可以吞噬一切的峡谷。
“我跟你一起进去!”凝竹蹦过来,一把抱住沙雁的胳膊,然后半挑衅地看向精卫,“既然魔界界柱没有问题,那公主殿下可以回去了!”
精卫闻言,咬着嘴唇,下意识地看向沙雁的眼睛。
——沙雁却不敢直视,半响,才低声道:“没错,精卫,你回去吧。”
“姬、沙、雁,”精卫咬着下唇的银齿完全没有松开,所以她的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字字敲在沙雁的心上,“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最后,宛若破堤而出的山洪,松开的贝齿泄露了强烈的愤慨,宛若刀剑般刮人。
沙雁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捏成了拳头,一时间宛若回到了三年前,在那明朗见心的旭日下下,在仙遥门古朴庄严的蓝白正门前,精卫红着眼狠狠挥舞着鸳鸯钺:“姬沙雁,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同样的人,同样的话,可是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心境都已经大不相同。
沙雁当做没看到精卫那受伤的红通通的眼睛,继续道:“你是妖族公主,你若在魔界出事,难免引起两界的争端,所以——你还是尽早离开吧!”说完,转身,看向灵姗:“师兄这里麻烦你了,我进去。”
“就是就是,‘我们’去,你快回去吧!”凝竹趾高气昂地昵了精卫一眼,挽着沙雁就要进去,谁知,却被沙雁推开。
“凝竹,你在外面等着。”不等目瞪口呆的凝竹反应过来,沙雁已经纵身一跃,进入了界柱上那个恐怖的裂口。
“喂,姬沙雁,你这个混蛋!”慢了一步的凝竹扑过去,却被一层金色的结界挡在外面——沙雁居然用紫金钵封住了入口!
“他是不希望你们有危险。”难得,这种时候,灵姗公主还能冷静地说出这种话。
凝竹一点都不感激,反而狠狠一瞪:“换了你,你试试?他只身犯险,把你留在外面,你什么心情?”
抱着已经昏迷的夜袭的灵姗低头,长长的刘海掩住了面孔,表情难辨:“是啊……对不起……”
凝竹无能为力看着那金光流转的入口,第一次恨自己法力不济:“姬沙雁,你最好活着出来,否则,不管你转世成什么,我都会给你下一千种毒,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让开!”忽然传来一声冷冷地呵斥,凝竹下意识地挪动身子,而一只金翅鸟贴着她的衣襟呼啸飞来,狠狠撞上了紫金钵的结界——
巨大的爆炸之后,凝竹一边“呸呸”吐着嘴里的灰一边跳着脚喊道:“你想杀了我啊——啊,打开了?”难掩惊喜,原来紫金钵的结界已经被打开,而那样星辰金所铸的宝物正被精卫那对鸳鸯钺夹在中间,震动不已,但怎么也挣脱不出鸳鸯钺的禁锢,最终像失了气力的野兽,落在精卫手中,虽然还在微微振动,但更像是示弱的求饶。
鸳鸯钺和星辰金的金光映得精卫那绝美的容貌,还没有褪去微红的杏眼金波苇荡,风情万种,让同样身为女人的凝竹都心里一动。
差点忘了,服下炼神丹法力精进万年的精卫又岂再是那个法力微弱的小小女子?
精卫冷冷地看着发愣的凝竹:“还不进去!”
凝竹咽了一口口水,故意挺起胸膛,跟精卫一起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