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失火当然惊动了陆青利。事实上,陆家三兄弟都是衣衫不整拖着鞋子就跑出来了,看着漫天的火焰,陆青利咬牙切齿地一边责怪总管办事不利,一边亲自指挥救火,陆青礼则咬牙切齿呵斥着众人,陆青化别看武功高强人高马大像个汉子,关键时刻居然就这么吓傻了,呆呆地看着火场,嘴中喃喃:“完了,完了,要杀头的啊……”
“愣着干什么,快进去,那几批料子放在最里面,或许还没烧到……还不快去抢出来!”陆青利一脚踹开总管,凶神恶煞,双目外眦,眼中的血丝似乎都要胀出。
总管在陆府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却也是头一次看见陆青利这么可怕的样子,一时愣神,半晌才唯唯诺诺道:“老爷,火、火、火太大,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啊……”虽然火起得巧,所有人趁着火势未大都及时逃出来了,但是这火涨得太猛了,里面的布料染料又都是易燃之物,现在进去,几乎就是找死啊!
“呵,怕死是吧!”陆青利抓着总管的领子狠狠地摇着,“不过别忘了,交不出料子满门抄斩你们谁都逃不掉!”
这倒是事实,所以,未跟陆家签下死契的仆人们都远远看着,但是签了契约跟陆家荣辱与共的许多仆人我看看、你看看我,咬咬牙,还是准备冲进去了。
“差不多了。”精卫伏在沙雁肩膀上,轻声道。
沙雁会意,他也不想弄出人命,于是手一抖,收回玉扣的结界——
“老爷,老爷,水车找到了!”忽然传来激动的大吼,虽然水车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很奇怪,但现在没有人在意这些事了,只是纷纷过来推水车灭火。
有了趁手的工具果然不一样,在熟练的工人离落地操作下,不一会儿,熊熊大火大火便被扑灭了。
看着黑乎乎发出怪异刺鼻气味的染坊,恍然好似一场梦。
火势一灭,陆青利三兄弟就迫不及待冲了进去,沙雁跟精卫隐去身形,悄悄跟在后面。
虽然染坊已经烧了,但毕竟是禁地,仆人们只是看着,并不敢跟进去。
布料和织染之物本来就易着火,所以陆家染坊的房梁墙柱上都涂了厚厚的一层防火漆,所以,现在陆家人心中还有一番侥幸——或许,那几批要送进宫的料子还没有被烧毁!
陆青利三兄弟被烤的漆黑的墙壁,急急冲到染坊内室,连着的三道铁门都被火烧得有些变形,陆青利折腾了好一番才打开,最后一道门得锁孔有些筑住了,传说中武艺高强的陆青化终于发挥了作用——一脚踹开了被烤的发脆的铁门,洞开的铁门中的景象,让陆家兄弟的心放下了一半,又提起了一半——
准备送进宫给新皇后的料子因为放在单独的架子上,除了最外一层有些焦黑,大多都都安然无恙——但是,指明要作为御礼送往属国的因为还未完工,齐齐晾在靠外的圆形架子上,几乎全部烧毁,只剩一团破布可怜兮兮地揉在一起,隐约可见上面焦色的牡丹。
“沙雁,看那个!”隐形的精卫趴在沙雁耳边,小小声。
轻柔绵软的嗓音伴着淡淡的香气让沙雁打了个激灵,他连忙凝注心神,专心看精卫指的地方——烧毁的布料围成的圆形看似中空,但是透过如月的的水晶,可以清晰看见中间其实又一个隐形的香炉,香炉中,沉睡一个透明的人影。
尽管人影隐隐约约,他们也可发现:那紧皱的眉心中,满是黑气。
“大哥,怎么办……”这比最坏的情况好,又比最好的情况坏的情况让陆青化茫然。
“没事……还来得及,还好,府里还有不少人……”陆青利沉着脸,满是阴狠。
“可是大哥,时间太仓促,万一……”陆青礼似有不赞同。
陆青利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哼,那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命不好了,偏偏摊上这个时候!”
“……是,大哥。”陆青礼最终还是没有异议。
“这场火起的蹊跷,这东西看来不能放在这里了。”陆青利蹲下,拉起地面上一个不起眼的拉环,取出密室中藏着的一罐东西。
啊!沙雁和精卫不禁都在心里小小叫了一声,透过水晶,两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罐东西闪着妖异彩色光芒,透着浓浓的怨恨、嫉妒、恐惧、死亡……所有悲伤邪恶的集合。
“大哥,会不会跟林家的人有关,他们刚来,就发生了这种事……”陆青化忍不住说。
“没有证据,暂时还是不动他们的好。”陆青化将那罐东西藏入袖中,“不过,还是要派人盯好他们。”
“清礼,你去应付他们。”从内室出来,陆青化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屋里,跟过去的沙雁和精卫发现,他把那罐东西藏在了自己的床下。
“咦——真恶心!”精卫不禁撇嘴,这种凶戾邪恶的东西连妖都知道敬而远之,这个人居然敢把它放在床底下,唯恐晚上不做噩梦是吧?
“那个应该就是染料。”沙雁很肯定。
“怎么办?要不要弄回去一点给如月看看是什么东西?”精卫歪过头,建议道。
沙雁想了想,掏出一个白玉小瓶。这是官净月给他的药瓶,药早就吃完了。因为贵重,沙雁没舍得扔,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他那个师父用的绝对不是俗物,应该可以抵御那罐东西的邪气吧!
陆青利对着窗背着手沉思,显然是在思索今天这场奇怪的火。所以,现在正是两人偷染料的好机会。
精卫扑腾起翅膀就叼起瓶子要去,却没留神被沙雁一把抓住,仿佛是吃定了小鸟儿害怕被发现不敢大声,沙雁夺下精卫口中的瓶子,直接把挣扎不已的鸟儿塞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好你个该死的姬沙雁!精卫不敢大声但不表示她不生气不报复,沙雁顿觉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苦笑——他居然忘了这只鸟儿的尖嘴利爪……
忍着疼痛,沙雁飞快地装了一点点染料,逃出房间,窜进了林逸风的房里。
同样被火灾“吸引”的林逸风跟红梳很适时地随着其他武林人士一起出现在染坊前,由于下午林笑云推说有事先行离开,所以未能参与两人的计划,当然,也免去了向林笑云解释他们调查之事的麻烦。
许多武林人士不知是故意还是什么的,到来时大火已经被扑灭,他们很恰当地向陆青礼表达了没有帮上忙的遗憾和抱歉。
陆青礼当然也连连道歉,说是府中失火,惊扰诸位等等等等。
一旁的红梳不禁皱眉——她实在不习惯这样虚与委蛇的场面。虚伪的人,虚伪的话语,让她觉得可憎可恶。
林逸风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冷声道:“可以走了。”
红梳在心里舒了口气,立刻走开。
露个面就好了。
林逸风装作没有看见陆青礼投过来打量的目光,跟红梳一同离开。
于是林逸风跟红梳进门,就看见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沙雁做在椅子上,撩着袖子,露出布着三道血痕的手臂,一旁的精卫也坐着,不过腮帮子气鼓鼓的。精卫正一手拿着药酒,一手拿着棉花球,给沙雁上药。
精卫还没消气,手上当然没轻没重,沙雁不时地小小“嘶”一声,当然,妖族小公主权当没看见没听见,只一个劲的抹抹抹。
见林逸风很红梳进来,沙雁尴尬地立刻想收回手,却没想林逸风长剑一抽,直接把沙雁那只受伤的手按在桌上:“上药。”
精卫也有点脸红,动作也不再那么重,很快地替沙雁上好药。
“猫抓的?”红梳看着这三道不算深的划痕,皱眉问。
沙雁更尴尬:他该说,这是鸟抓的吗……
精卫上好药后,飞快地站起来,跑到一边收拾药包。不过,及时她背着身,还是可以看见腮后的一片红霞。
“查的怎么样?”好在,林逸风及时转移了话题。
凤凰仙子早已封好房间,确保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沙雁正色,将自己看见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末了,拿出那个小瓶:“小心,你们的东西邪气很重。”
“弄这个回来,冒了不少风险吧!”林逸风问道。
沙雁无语:风险倒是没什么——被鸟抓算吗?
“这是邪虫。”红梳看着小瓶,脸色异常的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