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虫是什么?”沙雁问红梳。
“当年黄帝的妻子螺祖发明养蚕制丝之法,为黄帝重赏,黄帝的妃子云姬嫉妒,偷偷用邪法驱养一批饱含‘七怨’的五彩斑斓的恶虫,捣碎后悄悄混入螺祖织布的染料中,妄图陷害螺祖。后来被黄帝发现,云姬被处死,邪虫也被黄帝销毁——没想到,这种恶法居然还能流传下来!”
“呃,这些是捣碎的虫子?”精卫立刻嫌恶地闪到一边,幸亏幸亏,刚刚去取染料的不是她……
“邪虫七色,每种颜色都代表一种罪恶:贪贪嗔痴恨爱恶欲,若与人肌肤接触,这些罪恶便会渐渐侵蚀人心。”红梳看着小瓶中斑斓的颜色,继续道,“这些邪虫的研磨体应该是被稀释过的,看来陆家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但是这种东西确实害人。”林逸风冷声道。
沙雁忽然想到自己在染坊里看到的东西:“我在染坊里看到一个隐秘的香炉,是通过如月的水晶才看见的,中间还有人影,那个应该就是用来净化邪气的吧?”
“那个香炉是什么样子?”红梳急忙问道。
沙雁拿出水晶,水晶记录下了当时的情景,并慢慢重现在几人眼前。
“我见过这个人。”林逸风看着香炉里的人影,很肯定地说道,“他是住在我右边第三间屋子的黄河帮的一个堂主。不过,刚刚起火的时候,他并没有出现。”
林逸风过目不忘的本事确实令人佩服。
“他着样子像是睡着了。”精卫仔细打量着,“好像在做什么噩梦。”
“要去看看那个人吗?”沙雁不禁有点担心。
“等等。”林逸风对屋里人说,“有人在外面。”风叶之声及时向他传递了消息。
“怕什么,他又听不见。”红梳对于自己的法术很有自信,在凡人眼中,林逸风这间就是一座黑漆漆的绝对安静的房子。
“但是他们应该发现你不在自己房中。”林逸风冷静地说。
红梳一时语噎,她还真忘了这件事。
“而且,说不定,他们知道林家世代修行。”这一点,林笑云并没有刻意隐瞒过。沙雁走到床边,不无担忧——外面的动静更大了些,不用听风叶之音也能清晰感到。
“知道又怎么样?”精卫满不在乎。在他们的计划中,也不是说打草完全不惊蛇,这场火试一方面是要试出陆家染布的妖法,一方面也是给陆家敲个警钟,让他们别这么伤天害理。若说做戏,倒是几人有意想做给暗中指望黄雀在后的妖怪的看的。
不过说归这么说……动静也太大了吧?外面一阵乒乒砰砰的兵器碰撞声,火把的亮光也直直透入窗纸,到底陆家有没有监视要不被人发现的自觉啊?
不对劲!再怎么样也不该是这么大的动静,林逸风猛然打开门,看清外面,冷峻的面孔更加严峻——
整个陆家,包括少爷陆英豪、姬妾、管家、仆人、丫鬟、护院在陆青利、陆青礼、陆青化三兄弟的带领之下,举着火把拿着兵器就这么包围了林逸风的屋子,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不正常的血红,凶神恶煞甚至如恶狗般流着口水,似要向他们扑咬而来,把他们撕成碎片。
饶是冷漠的红梳,见到这般骇人的景象都有些心悸,更何况是本来就胆小的精卫了——几乎是本能的,精卫躲到了沙雁的后面,紧紧抓住沙雁的袖子。
林逸风跟沙雁及时拿出剑防御,红梳在吸了一口气之后,也冷静下来,拔出朱雀离火刀。
“那边,那边还有!”精卫忽然指向旁边,几人再次心悸:那些江湖中人也一个个像发了羊癫疯疯牛病似的,红着眼睛流着哈痢子,步步向他们逼近。
“怎么会这样……”精卫招出鸳鸯钺的手都有些抖,这些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诡异……
为首的陆青化发出一声猿猴一般的嚎叫,举着手上的大刀就向林逸风扑来,林逸风当然不畏,身形一闪再一剑横刺过去——“砰!”
林逸风皱眉——居然是沙雁的无尘架住了他的剑。
沙雁急道:“逸风哥哥,不能杀他们,要不然我们就成凶手了!”
电光火石间林逸风已经明白了沙雁的话,一脚踹出想再次扑过来的陆青化,飞快地拖着红梳回到房内,而紧跟而来的沙雁一手拖着精卫,一手关死了房门。
外面怪异尖利的嚎叫不止,各种武器也乒乒乓乓地往紧闭的房门上招呼,若非之前红梳设下的防御结界,恐怕房子早就被外面那群失去理性的人给拆了。
“不是还没到五月二十日吗?”精卫拖着沙雁远离声响不断似要分崩离析的房门,心有余悸地问道。
“我们被生死簿承认,还赋予了为那些人改命的权利,所以,若是由我们动手,时辰什么的无所谓。”沙雁面色有些白。
“可是这样那只妖也拿不到灵魂,”红梳眼中精光一闪,“除非——”
“除非什么?”沙雁跟精卫一起问。
“除非我跟那些卑劣的人类签了契约。”一个古怪的声音忽然在房间四周回荡,尖利得刺耳。
“什么东西?”林逸风厉声问。
“呵呵呵呵,我叫魇。邪虫染布的法子是我告诉陆家的。到处搜寻武艺高强的武林中人,偷取他们的梦境来炼化染好的布料也是我给他出的主意。条件就是,等他死后,由我来接收他们家每一个人的灵魂。”
“那陆家人是陆青化杀的?”沙雁立刻想到答案,当然,这个认知也让他狠狠握住了手中的无尘。
“没错,他日日夜夜跟邪虫接触,怎么可能不中邪毒,邪毒迷心,当然就让他这么杀人了。他杀的人越多,灵魂中的戾气就越强,最后他戾气破体身亡,我把他的灵魂吞下去,得到的力量也越多。”魇妖似乎很是得意。
“那些人就任他杀?”武林人士武艺高强,怎么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呵呵,我是梦魇啊,只不过用一些小小的法术,就可以让那些家伙睡得很熟很熟……”
“那你为什么要去偷看生死簿,你只要等着陆青利杀人就可以了。”因为是人心不足自己签订的妖契,所以魇妖根本犯不着违逆天道就可以得到灵魂。
“因为……”魇妖故意顿了一下,“你们是修真者啊!毒岳事败,你们怎么可能不去查生死簿?你们查了生死簿发现这里,一定会来,我可等着你们这些戾气缠身、灵力充沛的灵魂呢!”虽然看起来它很得意很自在,但它其实清楚:妖王的身体在一日日地康复,它不能再等了,只能在此孤注一掷。
这只妖精,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都要狡诈。
“混蛋,你别做梦了,我们可没有跟你们签订契约啊!”精卫不禁高叫,“就算我们杀了那些人,你也吃不到我们的灵魂!”
“哈哈哈哈……”魇妖的声音更为猖狂,“我会让你们乖乖签订契约,会让你们乖乖杀掉外面那些废物,在自杀奉献灵魂的……”
“唔——”就在魇妖大笑的时候,红梳喷了一口鲜血出来,歪倒在一旁。
“师姐?”沙雁刚想去扶,林逸风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后一甩——猛然抽出的朱雀离火刀堪堪划过沙雁的衣角,沙雁甚至可以清晰地闻到一股丝绸的焦味。
“你疯了!”精卫接住沙雁不稳的身子,冲着红梳大吼。
“你们俩别过来!”林逸风挡在双目通红的红梳面前,念动咒语,腾风锁高悬引起飓风的当下,房屋周围的墙柱随风而散,沙雁跟精卫才发现真相,齐齐吸了一口凉气——
红梳布下的精密的结界上不知何时涂满了邪虫炼制的染料,邪气显然已经透过结界侵入了红梳的身体,红梳才会表现得如此不正常。
此时的嫏媴仙子完全褪去了仙子的清灵高洁,双目泣血,嘴角微微吊起,全身透着古怪的妖魅。此时,她朱雀离火刀的刀锋,正直直对着林逸风。
“生死相搏吗?”林逸风也拔剑,他跟红梳不是没交过手,只不过在仙遥门内不便伤人,而且他们对对方都心存疑虑,所以一般都保存了实力。
“不要啊!”沙雁急喊,精卫也着急,她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冷冰冰的大美人,但红梳对他们真的很照顾——而且,现在怎么看也不是内讧的时候吧!
“别急啊小仙子,”魇妖那恶心的声音又传来,“看来吸收了足够的杀气啊,不过杀人之前还是先签好契约吧,之后,随你怎么杀。”
红梳面前出现几行血字,而嫏媴仙子宛若失去了神智,用朱雀离火刀划破小指,似乎要印下血契。
林逸风、沙雁和精卫都上前想阻止,但是,红梳不知念了什么法咒,周身燃起熊熊的三味真火,映得那张花容月貌更美艳无双,三人不得靠近,眼看红梳就要签下血契——
“啊……”不知怎么的,嫏媴仙子忽然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周身的三味真火也随之散去,三人抓住机会,立刻冲上去。
“喂,你,你怎么了!”精卫扶起红梳,看清她的脸,心中不喜反而更惊:如果是刚刚的红梳是妖魅邪气,那现在就是全然的妩媚:双颊如双目一般潮红,眉目湿润含情,真称得上是艳若桃李,妩媚风情让她这个女人都有点怦然心动。红梳微张的双唇更是红艳无比,轻轻吐出的呻吟很轻但完全可以被在场的三人听清:“林逸风……”
“……”精卫跟沙雁先是愣住,然后——四目瞪大,这算怎么回事……
魇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道,忽然恨言:“可恶的狐狸,居然坏我好事!不过也没关系,我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引起变故的红梳则完全没有觉悟,甚至变本加厉——红梳妩媚一笑,挣脱了精卫,直接扑到林逸风怀里,对着那张英俊英挺的容颜……轻轻吻了一下。
沙雁跟精卫石化,双双尴尬无比——眼睛该往哪里放?
“啊!”忽然,红梳周身又燃起炙热的三味真火,沙雁跟精卫惊惶不已连忙躲开——然而他们闪出来才发现,林逸风并没有跟着出来,而是跟红梳一起,裹在了团团真火的包围圈里,完全看不见两人的身形。
“逸风哥哥!”沙雁想冲过去,被精卫死死拉住。
火团里忽然传出林逸风的声音:“我没事,红梳交给我。你们静心凝神,别被梦魇迷惑!”
林逸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淡漠,所以沙雁微微松了一口气。
“唔!”精卫忽然脸色苍白,沙雁才发现,邪虫不知何时已经侵入了红梳的结界,他们心中也不断翻腾起邪气。
“精卫,屏息!”沙雁忙一手托住精卫的背,输入土灵,助她抵御。
精卫咬着牙抬头,示意自己没事。
“魇妖本就擅长迷惑人心,又有邪虫助阵,”沙雁艰难地低语,“不过,它为了保证不被发现其逆天之心,不会主动攻击我们,一定会先迷惑我们签订契约……”
“嗯,知道……”精卫听着沙雁附耳而来的话语,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