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向前倾着身子,伸手欲捞掉入水里的丝帕,不料脚下一滑,落入水中,惊慌失措,双手慌乱地扑打着水面,发丝尽湿。绮筝忙跑了过去,俯下身伸手:“姑娘别慌,快,抓住我的手。”
女子正欲伸手去拉绮筝的手,忽感觉到了什么,在水中站起身来,看了眼周围,略微尴尬地低下头去。
“还好水不深,快上来吧。”绮筝微微一笑,仍旧伸着手。
女子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绮筝,踏着水,慢慢地走向岸边,拉着绮筝的手爬上岸去,上了岸,低头一视,才看见一只鞋还在水里,回过头看了看浮在水面的丝履,不知所措。
绮筝也倾眼看了看,轻道:“我去帮你捡吧。”
女子仍旧面无表情,没有应声,低着头站在那里。
绮筝向她笑了笑,走到池边看了看,丝履漂浮在水池中央,此处定然够不到,绮筝向四周望了望,走到近水平台上,跨出栏杆,站在掌宽的台沿上,一只手拉着栏杆,身子前倾,另一只手伸到水面上,但仍够不着,绮筝又松了松拉着栏杆的手,使劲儿向前俯身,却还是不行,又松了松手,仍差一尺距离。
“够不到就算了吧。”女子站在岸边喊道。
绮筝转眼莞尔看着她:“我再试试吧。”言罢,又向前倾了倾,只剩下几根手指勾着石栏,刚够到鞋跟,手指已在石栏上磨出了血,微微松动,绮筝用力伸着手,拉住了丝履,
不料手指猛地松开,落入水中。绮筝站在水中,捡起水中的丝履,撩了撩挂着水珠的发丝,慢慢走到岸边,女子伸出手,拉着绮筝上了岸。
绮筝将丝履放在地上,用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水珠,笑道:“咱们一起在这儿欣赏月色,竟又一起落了水。”
女子穿上丝履,看着绮筝:“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绮筝倒是被这一问给难住了,有些诧异地看着她:“帮助别人一定要有理由吗?”
“你,不认识我吗?”女子道。
绮筝笑看着她:“我进宫时日尚浅,知人甚少,你不会是位娘娘吧。”
她摇摇头:“不是,照这样说,你是这一届的秀女吧。”
绮筝微微颔首:“恩,咱们还是快些回去换身衣服吧。”
女子转过身去:“你回去吧,我不想回去。”
“那,咱们去那边坐坐吧。”绮筝看向近水平台。
女子应了声,问道:“你不回宫去吗?”
“你不想回去,我亦不想回到那个我不喜欢的地方。”绮筝淡淡道,言罢拉着她走到平台上的石凳上坐下。
“这个还给你。”女子摊开手。
绮筝闻言看着她手上放着的竟然是那支“金玉缀雪”绮筝抬手摸了摸发髻,的确少了那支簪子。
“这是你刚刚拉我的时候掉在地上的。”女子道。
绮筝拿过那支簪子,莞尔一笑:“谢谢。”
女子低眉,淡淡道:“应该是我谢你才对,自己不小心却连累你也落水。”
绮筝看了看周围:“这里只有我们在此沉思,周围又没有其他的人,咱们也算有缘,自然得帮你。”
女子笑了笑:“这里是个渲染人心的地方,不过你倒是很特别,不看对象,不问缘由就毫不顾忌的帮我,实在很难得,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一个人再在这里?”
绮筝转眸凝望着泛着涟漪的水面:“也许是前几日在这里明白了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竟然不由自主地又走到了这里。”
女子也扭头看着水平,忽然看见了栏杆上沾有点点血迹,忙问道:“你手流血了?”
绮筝笑着摇摇头:没事,一点小伤。”
“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问道。
绮筝微微颔首:“傅绮筝,你呢?”
女子刚欲开口,一阵风拂过,不由打了个寒战。
“虽说是夏季,但夜凉如水,咱们俩穿着湿透的衣服坐在这儿不妥,易着凉,还是赶快回去吧。”绮筝忙道。
女子点点头,无奈道:“不想回去,终究还是得回去,走吧。”
绮筝起身,和女子静静地走在花园内。
“你在初斓宫吧,离这儿不远,快些回去吧。”女子问道。
绮筝应了声,又说道:“你的寝殿离这儿远吗?”
女子向前面望了望:“是要走一阵子,你回去吧,我慢慢走要不了多久就到了。”
绮筝想了想:“要不我回宫里找身干净的衣服你先换上再回去吧。”
女子摇摇头:“不用了,没事的,我先走了。”
绮筝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顺势望去,原来是巡视的禁卫军,前边穿着盔甲领头的人绮筝觉得甚为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参见长公主。”那人行礼道。
绮筝猛然一惊,看着身旁的女子‘长……长公主?’
女子淡淡道:“祁将军免礼。”言罢又小心翼翼地侧眼看了一眼绮筝,绮筝忙低下头。
绮筝微微抬头瞥向那人‘高挺的鼻梁,透着寒意的双眼,冷峻的面庞,难道,是那日在宫门前看到的那将军。’
“公主,奴婢可找着你了,公主怎么全身都湿透了。”一个宫女跑过来,欠了欠,看着女子道。
“没事”女子看着宫女道,又转眼看着绮筝:“我和姐姐一起住在昭宛宫,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来找我,今日谢谢你了,我先回去了。”
绮筝轻点了点头。
“水雾,咱们回宫吧。”女子转身前行。
“是。”宫女水雾应道。
女子走了几步,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绮筝,微微莞尔:“我叫嘉懿。”言罢,回过头,领着宫女走了。
绮筝站在原处,沉着头,额头上的水珠不断下落,还是发梢上滴下来的水,还是惊起的冷汗,忽然一只手拿着一方手帕出现在绮筝眼前,接着一个声音说道:“擦擦罢。”
绮筝缓缓抬眼,递来手帕的竟是那位祁将军。
“拿着。”祁将军淡淡道。
绮筝欠了欠,接过手帕,祁将军便带着身后的禁卫军离开了。
绮筝回眸看了看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又回过头来看着那方手帕,慢慢拿起手帕擦拭的额头的水珠,绮筝又将手帕收好,移步走回初斓宫。
刚走到花园,便看见兮萦坐在角落的石凳上,神色黯然,似乎在想着什么,又想到刚刚她进门时的神情,绮筝有些疑惑,但毕竟不是同道之人,绮筝抑制住了好奇的心思,摇摇头,向揽霞殿走去。走到石阶下,书锦从殿内走出来,走下台阶,侧眼看了看绮筝,回过头挪着步子走了。
“绮筝小主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年姑姑从绮筝身后走来,看着绮筝,又转眼对冬梅说道:“快去给小主备好热水沐浴更衣,还有,准备些姜汤送来。”
绮筝低下头,没有说话。
年姑姑蹙眉道:“马上就要大选了,若是染了风寒该如何是好。”
“是,绮筝知道了,日后会小心的。”绮筝欠了欠,说道。
“好了,快些进去把衣服换了吧。”年姑姑说道。
绮筝方才回到揽霞殿内,刚踏进殿门,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来。
“绮筝,你怎么了?”悠竹最先开口问道。
夕蕊不禁掩嘴而笑:“要么就是掉水里了,要么就是惹了哪个娘娘,被泼了一身水。”
文月看见浑身湿透的绮筝,忙停下抚琴,走到绮筝身边:“姐姐,你这是?”
“绮筝小主,热水备好了,小主先进去沐浴吧。”冬梅领着几个丫头提着热水进来道,说完走入内殿,将热水倒在浴桶内便退下了。
“姐姐还是快去吧。”文月道。
绮筝点点头,走入内殿,拿出那方手帕放在一旁,解了衣衫,放下绾着的黛发,踏入浴桶,身子浸在热水里,回想着刚刚的事情‘嘉懿长公主,和她姐姐住在昭宛宫,姐姐?难道,嘉懿的姐姐是,嘉影?’绮筝有些惊讶‘真是难以相信,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嘉影公主竟然有个性子沉静的妹妹,好像夕蕊曾经说过,两姐妹一个爱捉弄人,一个三天不说话,嘉懿的性子是有些内敛,不过也不是夕蕊说的那样吧’……
书锦走到花园,看着坐在石凳上沉思的兮萦:“兮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何近日总是眉头紧锁?”
兮萦抬头看着书锦,有沉眼道:“我没事。”
“你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书锦走到兮萦身旁坐下。
兮萦有些错愕,忙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书锦看着兮萦,慢慢开口:“知道你和那个珩昱的事,兮萦,咱们不是姐妹吗,不是说过要互相照应,祸福与共吗?为何你连这个也要瞒着我,若不是偶然听到你们的谈话,我还被蒙在鼓里。”
兮萦低下头去:“锦儿,我不是有意瞒你,我是想告诉你,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书锦问道。
兮萦摇摇头:“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但每当我面对他,即是话到嘴边,却仍说不出口。”
“兮萦,你应该早早断了这份情,难不成你真要为她去当宫女?若是日后太后不同意赐婚,你岂不是要当一辈**女。”
兮萦拿出玉佩,说道:“我断然不会为了他而放弃皇妃之位,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弃父母弃家族于不顾,但是我开不了口。”
书锦拿过兮萦手里的玉佩:“既然你开不了口,那我帮你说,做姐妹的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犹豫不决而葬送了自己的前程,明日中午,我去告诉他你的答案。”
兮萦缓缓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谢谢你,锦儿。”
书锦将玉佩收好,又看着兮萦:“过了明日就好了,你也别再多想,断情断然苦,但只苦一时,总比你当别人的使唤宫女苦一辈子要好,好了,我们回去吧。”
兮萦点点头,和书锦一道走回揽霞殿……
书锦思虑了一夜,到了第二日中午,拿着那块玉佩,走到了那晚兮萦和斐珩昱约定的地方,远远的便看见一个背影站在那里,书锦走上前去,驻足,站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