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极度爱惜以及不咋滴的胆量,杨书瑾是没将戒指成日戴在手上,小心的去找了根红绳来细细串起贴着脖子挂着,看的十七一阵肉麻兮兮,直叹她是鬼上身,又不住恶狠狠的扑上去勾住她脖子威胁着日后他两真要在一起一定不能忘记她的默许纵容啥啥,杨书瑾在被她弄得没气之前很识时务的点头应好。
她着实明白十七的心情。这时候的十七无异于当初差点跳进火坑嫁给李佑的她。好在是她没跳进去,而十七却无法再回来。况且李恪的确不喜欢她,所以不管是为了她还是李恪,十七确实是真心真意的。
在杨书瑾没营养的唉声叹气中天气一天天冷下去,李恪的意思是让十七和他们一起回长安,反正婚事要到年后,却没想他们刚商定下回京日期十七缺抢先一步离开了安州。
瞅着门外的寒风,杨书瑾只觉得这个冬天是格外冷,不然她拿着信纸的手怎么冻得直哆嗦。
“无妨,她只是想自己担当。”李恪的宽慰无疑又是给她当头一棒,十七才多大就已经学会什么叫责任,知道什么时候该去面对,而她两世为人却仍旧只知道一己之私。
这家国与她没有多大干系,因为她打心眼里没有接受过这个封建社会,又怎么会为它奉献自己的一分一毫,十七不同,房玄龄是大唐不可缺失的重臣,君臣的关系也必须要靠联姻才能更稳固,这是在任何一个年代都无法抗拒的事实,就如信中所写,她是大唐公主,就有责任为大唐奉献出全部。
而责任两个字对于杨书瑾来说着实有些远,她的责任也不过是王妃的本分,杨家的名声,至于干扰杨崇敬的无非就是香火沿袭,列祖列宗以及候清落。她无所谓自己的名声,却也还是十分顾忌杨家的名声,连她都如此那么压在兄长身上的担子就不言而喻。
叹气复叹气,她偏偏还很欣赏古人这些品质。
十七走后没多久他们也开始着手准备回程,因着天冷李恪交代完安州大小事宜后决定由水路返回,也不知从哪调来一艘大舫船,好吧,实在是有够大于是乎李恪十分好心的叫上了一群要回京官员,美其名曰回程还可共商朝政,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杨崇敬一家。
接到消息的杨崇敬不用说是十分高兴,即便不能私下与杨书瑾独处,能时常见到都已是十分安心。当下想要接受吴王的好意却不料候清落不允,杨崇敬霎时明白,她必定是知晓自己这一番心思故意为难。
也是无奈,杨崇敬倒没有点破只作宽慰道行船安全简便,与吴王一起也不用思虑过多云云。
可是候清落认定了理哪里听得他说,口气却是不卑不亢:“若要乘船,我们也可自行找船家,吴王毕竟是皇子殿下,稍有差池只怕会连累杨家。”
“这乘船的又不止我们一家,我看还是不必担忧。”说罢,就要提笔回复吴王的信函。
候清落也不知是不是一时着急,竟不顾失礼伸手摁住那方函,脱口便问:“你究竟是为了方便脚程还是为了方便见她?”
“自当是见她在先。”
尚未回过神自己那句太过直接的问话紧接着就被杨崇敬过分理所当然的回答给怔住,他竟这样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一时找不出词来答,手指也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着。
“清落,我无意瞒你。”杨崇敬说的光明磊落,反倒让她觉得是自己错了。
“你一个无意伤的却是我,”挤出一抹笑,候清落只觉有些站不稳,一个字一个字更像是从牙关挤出来:“你也不考虑我父亲吗?”
“不要拿你父亲来做要挟,他已经没有胆量敢动杨家。”轻轻说出这句话,面上亦是无限自信,候清落一时想不明白,他明明不过是来到这偏远之地当了个刺史,为何说父亲不敢?
“不要让我厌恶你,你一开始的条件此刻仍有商量余地。”他不可能让杨书瑾一个人思虑所有,相反的更宁愿自己一个人承担下一切,这安州的二品的确不及长安城的二品,可此间太子的支持并没有多少人看见,太子的信任也就在无形之中提高他的作用,侯君集又哪里敢在暗中有什么动作。
亏得候清落日日与他同衾而眠,却仍是不知晓自己夫君的任何动作,候清落嘴角一勾默默笑起,心想:条件?什么条件,他是指孩子?到最后还不是被他所利用,他会答应也只因杨家需要这么一个继承香火的种而已。自己却这样心甘情愿。
“你……你们不可能长久。”不由叹息道。
“长不长久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杨崇敬面色肃定,一笑说了这么一句。
“可这一试也许便会万劫不复……”
“那又如何,我心甘情愿而已。”抛下话语,将心思袒露无疑,一勾唇,一抹笑,候清落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冬日里少年温和的容颜。
慢慢收回手指,感觉万般无力,候清落只道:“随你吧,反正我要一个孩子。”她到底是小看了这个男人运筹帷幄之力,而如今孩子却是她唯一的筹码。
“这也随你。” 杨崇敬抛下这么一句话,提笔回函,口气里是半分不容置疑。
候清落明悟,他并不是温柔,而是只愿把温柔给一个人,所以对这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孩子也可以十分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想这名分,有时并不会羁绊人心却反而成为人心的阻碍。若她不是杨家夫人,或许他会对自己好一点,也不用可笑的听着下人禀报说大人没日没夜去银匠铺亲手为夫人打戒指呢,而满心期待着回来那戒指却不是带在她手上,甚至,只能缄默其口。
命运竟是到了这样可笑的地步,杨崇敬从未想过要瞒着她,亦不知她是因心存爱慕。因缘巧合之中掺杂着无数变数,但这些变数又让一切回归原位。
杨崇敬不再是当初那个莽撞少年,他已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变得更好,就好比上了船就开始掩藏心思,只因不想给杨书瑾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一个微笑一个动作皆是包含着千言万语。
候清落已经再清楚不过,日日里噙着笑心底却好似被剜了一个洞,她却没有任何法子。比起他的不理睬,竟然更害怕看见他伤心欲绝的模样。
只是上天终究看不过眼的,在候清落想不出任何法子之际,一件对她而言莫大的喜事从天而降,她有了孩子。
起初几日里的连连作呕候清落也只以为是晕船,待生下孩子不久的吴王侧妃见着提醒道会不会是害喜时她才想起是有月余未见月事,吴王也是十分好心拨了自个的大夫替她做诊,果然是喜脉。
待看见杨崇敬眉间淡淡的惊喜时,候清落猛然在心底落下一块大石,他多少不是无情之辈。而这个孩子将会是二人夫妻间的牵绊亦会是他们兄妹的阻隔,于是在杨崇敬想到怎么跟自个妹妹说清这件事之前,候清落当先去找到杨书瑾。
想着此时杨书瑾必是已从他人口中听说了事情,而候清落此时要做的不过是在这无声无息燃起来的火上浇上一瓢油而已,同为女人她深知杨书瑾此刻最见不得的是什么。
再怎么与众不同,那颗爱人之心总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