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脸不可思议地被江无邪拉到了赌坊门口。
“想你这种好人家的乖乖女,肯定没来过这种地方吧。”江无邪很随便地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来,哥带你去见见世面。”看我一脸无语的样子,他又道:“怎嘛?怕我把你卖了啊?放心,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舍得。”银色袖子掩住半张脸,一双眼睛波光粼粼。
我感觉这一路以来,尤其是那夜从县令府出来以后,江无邪真是对我越来越随便了啊,果然共患难有助于增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吗?
不过他现在这幅样子,怎么看都和出到姑苏城时的元吉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不会待会儿还要拉我去青楼吧。
我深重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到赌坊的匾额,“进财赌坊”四个泼墨大字,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江无邪到底对义兴熟不熟啊,不会又闯进黑店了吧。不过进财赌坊,似乎总感觉有些熟悉啊。
“小姐说,姑娘拿着这个,可以到任何一家进财赌坊拿钱。”
情不自禁地就笑出了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跟着江无邪饶有兴致地在赌坊里撒完钱回去,晚些的时候,我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出来,回到了进财赌坊。赌坊老板看到我腰间的琉璃佩,面不改色地,将我请进了里间。
“在下朱进财,不知姑娘需要多少银两。”那老板对我抱抱拳,一副恭敬的样子。
我也是简直无话可说了,不知道妖姬是不是把进财赌坊老板的名字全改成进财了,真是很符合那丫头的恶趣味啊。当然,我脸上还是笑脸,我慢慢品了口茶:“不知多少银子,可以买朱老板一个消息呢?”
赌坊酒家秦楼楚馆从来都是情报最密集的地方,谁都不舍得开了那么多家赌坊只用来赚钱的,更何况司马妖姬。果不其然,朱进财一点也不意外:“姑娘想知道什么消息?”
“粮饷失窃,什么消息都好。”顿了顿,又道,“还有,李建成游湖走水的事。”
“粮饷失窃的情报,在下已为顾念准备好了。”朱进财说着,从一边书架上抽出一卷帛书递予我。不得不感叹妖姬真是越来越有钱了啊,她自己先不说,属下写个东西也都用丝绸的。他们挥霍是挥霍,不过也真的很贴心,知道我有难处,早已事先准备好了这些,如果我一直没去赌坊,估计会让那些私军带给我把。心中是很感激妖姬,但是。。。。。。
我抬头看了一眼朱进财谦逊又毕恭毕敬的样子,狠狠地忍住了想打他的冲动。
情报整理得很好,每一条消息下都有合理的推论,只是推论之前的前缀必然是:
如果是小姐的话,一定会在第一时刻发现。。。。。。
司马妖姬大小姐还真是驭下有方,这冷嘲热讽的张狂调调都是如出一辙。近墨者黑说的真是很不错的,做了妖姬的手下,连一把年纪外貌谦恭的老伯都如此淘气。
情报收集得很全,若是在第一时间收集物证,宇文阀夺走粮饷可谓好似证据确凿,但朱进财明显是没有这个意思的,义兴城里遍布宇文阀的眼线,暗中调查已是艰难,若还做出收集证据的可疑举动,妖姬的势力将立刻被暴露在阳光下。
心中只能恨恨地叹气,却发现之后有更要我叹气的东西。推论直到是宇文阀不知为何遗失了粮饷之后,线索也断了。这不是和我的情况一样吗?完全没有新的线索啊。
完全没有新的线索。
朱进财看着我沮丧的表情,缓缓道:“以我们的能力也没能调查到最后,真是抱歉。而李大公子游船走水,无疑是他自己自导自演为了逃离软禁的。而且,真不愧是唐公大公子,做的很干净啊。”
“做的很干净?是什么意思?”
“事发之后,宇文丞相封山封湖,愣是没有发现半点线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蒸发了,以至于连同伙和作案手法都不知道。”
我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朱进财有些不屑:“宇文成都亲自带人封锁太湖好几日,我们的人都悄悄盯着,只不过每一次搜山下水,人出来的表情就那么回事儿。”
“宇文成都亲自带人下水?”
“这倒不是,军队里一时半会儿也拉不出那么多水性好的。是李丕亲自带了太湖水帮下去查的。”朱进财一脸了然的笑意,“李丕和太湖水帮,姑娘您早就知道的。”
“朱老板就不要再给我卖关子了,李丕是谁?”
朱进财笑笑,很憨厚很无害的笑容:“他本命谢叔方,虽然没怎么抛头露面过,但他是李建成的幕僚。”
原来如此。我还真是帮建成办好了一件大事啊。
在李丕可查的经历中,除了帮建成逃出义兴外,只有搜查太湖与李阀有交集,所以谢叔方削尖了脑袋要获得宇文化及信任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建成凭自己完全可以抹消在游船上的手脚;我还知道太湖水帮那种地方,谁都可以轻易插下手去。
虽然知道的不多,虽然只能算是推论,但却也足够。剩下的就是。。。。。。
正在我踌躇之间,朱进财又道:“刚刚有一条消息,和姑娘问的事情都没有关系,但不知姑娘想不想听。”
“哦?”
“靠山王杨林及其府兵往江都拜见皇帝,今夜驻扎于义兴北门。”
是夜,我换了一套黑色劲装,利落地扎起头发,夜闯行营。
一百万两雪花银,如此庞大的数目,用马车装都的几十车,即使找到了我也起不出来,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总不能一帮江湖黑。道一起去运皇帝的银子吧。白道虽说是官府的伙伴,但同时也是江湖草莽,再说,我不能让江无邪再和宇文阀正面敌对了。
那么,能做这件事的就只有军队了。
正巧,靠山王就这么送上门来了。
而妖姬说,靠山王是大隋肱骨,最忠心的臣子没有之一;父皇也说过,靠山王,可信。
可信的帮手都出现了,那我自然是要说服他。
靠山往的府兵骁勇善战,我不敢轻敌,一路凝足真气,全力地隐藏自己。即使如此,由于军中巡夜制度的严明,接近主帐时我也是很费了一番功夫。
事到如今,万不能功亏一篑。
风起。
于黑夜里窜出一个黑色的影子,迅速点倒了两个守帐士兵,随着那阵风,我从帐门的缝隙里无声窜入,动作一气呵成波澜不惊连我自己都要喝彩了。
主帐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人。
脑后生风,整个帐子瞬间就冷了下来暮春时节居然骨子里都有寒意,那巨大的杀气似要将我劈成两半。
转身,跪地,一面金牌架住横劈而来的囚龙棒:“且慢。”
我早已不是遇事便自乱阵脚的初生牛犊,这一套动作做下来同样是一气呵成波澜不惊,声音也是极其镇定的,真是连我自己都要喝彩了。
白发健硕的老人一身黑甲,一丈五尺长,比碗口还粗的乌金囚龙棒挥动起来,凛冽罡风和这老人一样的锐利跋扈,让人感觉这绝对可以打碎一座山。
力拔山兮气盖世,当得起靠山王这三个字。
皇后金牌和我的实力,让靠山王先放下了囚龙棒。
是的,我的实力。
黄金质地柔软,然而我用纯金的金牌架住了可以打碎一座山的囚龙棒,并且金牌既没有变形也没有豁口。
这位老皇叔死忠于朝廷是不假,但他的脾气厉害也不假,要是没些个本事,我就是拿出圣旨来刚才也被他打碎脑袋了。
“拜见靠山王,奴婢乃皇后。宫中女官金铃。奉皇后懿旨秘密调查,故深夜拜访未能通传,还望靠山王见谅。”
靠山王似乎轻轻哼了一声:“起来说话吧。”
“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彻查一百万银饷失窃一事,靠山王一定也对这件事感兴趣,所以才来的义兴吧。”
靠山王坐回他的虎皮交椅上继续批文件:“听说义兴出了很多事,本王不得不来看看,也叫那些动歪脑筋的家伙知道,哼,朝廷还在呢。”
“皇后娘娘说靠山王最是忠义,所以。。。。。。”
“所以你想找本王帮忙?”靠山王打断我的话,傲慢地抬起头拿鼻孔对着我,“笑话,本王凭什么帮你找。”
“那我要是已经找到了,靠山王愿不愿意帮奴婢呢?”我无害地笑笑,“银饷太多,奴婢想请靠山王的府兵帮忙运送至江都,靠山王若不愿意,万一被别人占了先机,可让朝廷损失了多少啊,到时候奴婢可就罪该万死了。”
“你说你找到银饷了?”靠山王听到这句话,郑重地搁下笔,“在哪里?”
“就在义兴城东,太湖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