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袍玉带,贵介风。流。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
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在他转出那扇木门的时候,彻底地僵在了脸上。
建成还是那个建成,全身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整个人就如同一团温软的柔光。两弯含烟的远山眉下,一双凤目如同极品的玉,虽然依旧是温润暖心,却不再是静水深流、精芒暗蕴。
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地震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如何,只是努力地挤出一个自认为平常的笑容,举起关雎剑,道:“抱歉,大公子的教导,我左耳进右耳出了。”
那一个春天,我一身美艳装束,作折腰一舞。
那一个春天,他一把折扇轻轻夹住了我的短剑关雎。
他说:“指若削葱根,这么漂亮的手,应该是要拈着绣花针的。”
从此,我的人生仿佛就不一样了。
突然觉得,视线怎么有些模糊。
“鳞儿,是你。。。。。。”他声音轻轻的,有些抖,走近的脚步也是虚浮的,一点也不像是习武之人,“真的是你。”
我微笑着点头,稍稍捋其左手的袖子,露出那只凤血玉镯子。
天青色的玉石上氤氲着红色血丝,一尾锦鲤灵动鲜活。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原本冰冷的玉镯便有了温度。
“鳞儿,鳞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仰起头,四目相对,突然发现,原来什么都不用说。
然后,正当我们都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最先出现的却是一个娇柔的女声:“成哥哥,可是有贵客到访吗?”
一个笈笄之年的少女,一身粉色的宫裙,配同色宫绦,正是华贵而及其本分规矩的贵族小姐打扮。少女肌肤胜雪,弱骨纤形,粉腮红润,双瞳剪水,薄施粉黛的容颜娴静如兰,她望着我,有些羞涩有些怯生地微笑,真诚而又无害。
当真是我见犹怜。
和宇文成璧同样是军阀贵族小姐,相近的年纪,同等的美貌,却没有宇文成璧的明艳、跋扈和高傲,温柔乖巧的模样让人很是舒心。
真是个好女孩,不过人家为什么会待在建成的房间里独处?
“啊,世妹,这位是。。。。。。”
“在下武鳞,是大公子的门客,见过拓跋小姐了。”我不想听建成给我胡编乱造一个什么身份,打断了他,微笑着向那个小姑娘敛衽为礼。
我没有直视她,当真像一个属下,不过我应该是笑得很温柔,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吧。
“原来是武姐姐,我叫拓跋飘雪。”这位拓跋小姐乖巧地笑着,“武姐姐是自己人,叫我飘雪就好。”
什么自己人,还真是话里有话啊。
拓跋阀当今的家主拓跋章的幺女飘雪,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既是美人,也是冰雪聪明,拓跋小姐也算得上是人如其名了。
于是,我客气地笑道:“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洛神赋》的好句,拓跋小姐真是人如其名。”
她依然羞涩地笑着,好像脸还红了红:“武姐姐的名字才有趣呢,明明是武陵桃花源人,竟然入世。”
哟,明明笑的很温和,这一下子就是严重的攻击啊。
非常意外地,建成竟然接过了女人之间暗战的话题,笑道:“世妹,她可不是武陵桃花源人,她是鸿稀鳞绝之鳞。”说完,也不管他的世妹怎么想,朝我微微一笑。
我可能脸都已经红了,这是明目张胆地怨我销声匿迹那么久了。
建成可能是很满意我的表情吧,转而对拓跋飘雪道:“世妹,武鳞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我要交给她去做,还要将她引荐给世叔,我们先行告辞了。”
拓跋飘雪小姐什么也没有说,神色还是那么温柔乖巧,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礼数周到的告别之后,建成真的要将我引荐给拓跋章。
“蓟城形式已经很紧张了。拓跋阀现在除了蓟城之外,也只有前面的一座小城了。于谨家族的人打到蓟城也不用费上几天功夫,现在这里都是人心惶惶的。”
“那火龙车委实厉害,没想到朝廷还有这个余力,能和蒙舍诏那些贪得无厌老谋深算的家伙做交易。这个时候要是杨广或者宇文化及前来插一脚。。。。。。不得不防啊。”
“不过好在蓟城在高坡之上,三面环山,加上城池坚固易守难攻,拓跋阀所有的兵力都已调回,火龙车攻城是厉害,可是要推上这么高的山坡,想来也是不易,这也算给了我们一些准备的时间。”
“现在拓跋阀正在讨论是否放弃前方城镇,固守蓟城。。。。。。”
一路上完全在和我说现在拓跋阀和于谨家族对峙的情况,我只能忍不住打断他:“许久不见,你怎么都只和我说些行军打仗的事?”
建成停了下来,站到我正面,俯下身问:“那么我姑且问一下,你是一个人来的?没带青冥教的兄弟一起来吧。”
“恩,我一个人来的。”
他直起身,好像是放下心来的表情:“恩,总算还不是太昏头。”
突然我好想明白了什么。
“我说,你生气了?生气了对不对?因为我又擅自卷进麻烦里了。”我停下脚步,等他回头之后,继续道,“可是建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建成无言,依旧那么挺拔地站着,然后默默走过来,默默抚着我的头发:“你都知道,却还是跟来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现在是赶你也赶不走了吧。”
“呐,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不过你都说了那么多话了,也让我说一句吧。”我前进一步错开了他的手,两个人离的非常近,“你一个大男人待在未出阁的拓跋小姐闺房之中,有违礼教吧。”
建成的眼睛里笑意浓浓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贴着我这个大男人,就合乎礼教了?”
我双手叉腰挺直身体,好像和建成又靠近了一点:“江湖的王者段锦鳞才不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喂你不要岔开话题。”
“锦鳞何必明知故问。父亲派我前来助拓跋家族度过危机,就是为了笼络他们,而结成同盟最好的方法,自古以来不就只有联姻了嘛。”
“啊,我还想着你父亲怎么就把长子派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还以为你失宠了呢。原来是舍不得儿子套不到狼,想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啊。不过看来,你的拓跋世叔也是正有此意,要将小女儿许配给你的。我说你比那个小姑娘大了有足足一轮吧,正够恶心的。”
建成显然是有些无奈的:“好了好了,我认输。不过,你终于不再躲着我了,态度也变了,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过得还好吗?”
然而不等我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黑。道王段锦鳞,谁能让你过得不好?你一定是回这么回答我吧。算了,不问了,等你自己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我再听吧。我们先去见蓟城的主人,拓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