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客人狠狠的“砰”一声,放下杯子,脸上显有怒色,见得元梅目不斜视,一脸淡色,突而伸出手一把试图抓住元梅握着茶杯的手。元梅只是轻轻一闪,那客人的手便凝滞在空中,客人悻悻收回手。又几分不悦的出言,“娘子你既然不愿意饮酒,那便替我倒上几杯。”
此时元梅心中已觉厌烦,倒不觉得冒犯,这种云烟般的事件还扰不到她,只是此刻却万分想要清净。便看一眼鸾镜,鸾镜明了,替那客人倒上一杯,客人万分愤然,待要发作,却见元梅已起身欲离去,遂一把抓住元梅裙摆。但又仿佛抓到什么烫手之物一般突然松了手,但见元梅极其厌恶的使出帕子抚平裙子被抓过的地方,又将帕子弃下。那客人终于破口挑衅,“我倒见你是个什么贞洁女子,如今不过是****淫娃,与他人苟合生下这小童来。如今见了爷,还推三阻四,我劝你好好服气!”又指着鸾镜便说这是元梅私生的。
元梅便要笑,又忍下来,一脸正色,说道,“不过一色中恶鬼,元大,元二,将他丢出去!”便有元大元二极快的抓住尚在挣扎的客人,那客人免不了急急的开口大骂,片刻,便清净下来,那客人被丢出去便起身骂骂咧咧的离去了。其间,众人不免变色,有人好心劝到,“元娘,你这下可惹上麻烦了,这人可是有些来头的,平日里就是著名的无赖泼皮,偏又有个京府通判的舅舅,因而横行的很!”
元梅未做答复,倒是鸾镜怔然问道,“这京府通判不过是五品的官,又是在天子脚下,这上头的竟不管的吗?”
便见人连连摇头,不再搭话,众人也都私语起来,方有一人有些愤然的答道,“如今天子哪里还管这些,纵是……”不待说完,便有人止住他,又说道,“我们这些百姓,哪里要管这么多,休要胡言乱语。”又是一阵嗟叹。
此时再回首,哪里还有元梅的身影,元梅已是回了后院。鸾镜也便是道句抱歉,离了众人,掀帘入了后院。便见得元梅坐在床上,靠在案上,执一卷文章看着。“你倒是好清闲,我也真是忙碌命了。”鸾镜出语讽到。
“我的儿啊,你倒是该懂得体恤母亲,多担待些。”元梅轻笑。
鸾镜面色难看,“那无礼的凡人无端降我的辈分,他若是下次敢来,我定要打断他的狗腿。”
元梅哈哈笑起来,放下书,拍拍被子的皱褶,“我哪里就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我看他下次定要再来,且看你打断他的狗腿。”
鸾镜皱眉,不悦道,“我与他争辩之时,便就要将他丢出去,偏要以礼相待,最后闹个大没脸。”
“我不过见他有几分趣味,不想倒是如此不堪,言语也便罢了,却突然出手,平白污了我一条好裙子。”鸾镜细瞧,果见元梅身上其实已换了一条裙子。
“日后再有这样无礼的人闹进来,便将他变作骡子,变作猪狗,何必费心费力好言好语的招待!”
元梅挥挥手,“好呀,以后这事便交给你,我只要清净便是,你且出去罢,我歇歇。”
鸾镜平息脸色,极其不屑的瞥一眼元梅,依旧是乖乖带上门轻轻地走出去。待到鸾镜走出,元梅又出神盯着窗格,静静的思索起对策来,待过了会,又觉得烦忧,叹一声,又躺下睡了。
不过第二日临近傍晚,便有使女送来书信,元梅拆开书信来,便了然于心了,大概也知是谁了。
到又一日,便做素朴装扮,带着竹篮,竹篮里是香表,俨然一副去上香的信女样子。又雇了软轿,方才到了栖霞寺,元梅便被栖霞寺的气度折服。又过了山门,进了弥勒佛殿,好些香客虔诚的焚香。元梅便上过香,又添了香油钱,方才询问一旁的一个年青和尚。
“小师父,可否带我去拜见恒远上人?”
那年青和尚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但又淡然回应,“女施主,请随我来罢。”
待到绕过数座大殿,见到一些络绎不绝潜心听经的香客方才明白,今日原是有禅师讲经。待到到了后头临近居住之地的一座佛殿,和尚方才停下脚步,回身说道,“女施主且在这里稍等,我即刻请了恒远师父出来。”说罢,便走出消失不见。
元梅细细观看大殿,这正是毗卢宝殿,雄伟庄严,正中供奉高约五米的金身毗卢遮那佛,弟子梵王、帝释侍立左右,二十诸天分列大殿两侧。佛后是海岛观音塑像,观世音伫立鳌头号,善财、龙女侍女三旁,观音三十二应化身遍布全岛。堂内塑像,工艺精湛,入化传神,令人赞叹。元梅淡淡一笑,又依次添香,虔诚拜过,待到起身,方才看见身旁淡淡笑着的和尚。正是那次在店中饮过茶的和尚,二人都面色平淡,那和尚也转身缓缓走出,元梅不快不慢的跟随着。
二人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席地盘坐在地上,头顶正是一棵枫树,幸而栖霞寺大而精妙,平日里虽然红枫著名,然今日还未到深秋,故而游者稀少。恒远和缓笑着,“女施主来找我何事?”
“我正是为了张府的事情来拜见的,我知道上人并非寻常人,故而并不隐瞒。”元梅诚恳说道,一席朴素的裙摆铺在地面,俨然受教的样子。
“说的倒是不错的,我知道施主你也非常人,不过得以进佛寺来,就可见是佛缘深厚的人了。”恒远了然。
“我自小长在净妙寺,拜过元浮上人,又受过上人深恩。”
恒远笑起来,望着元梅,目光全是和蔼,元梅便缓缓说下去,“我且求上人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虽然无礼,可是我曾答应过别人,便不能知难而退。我请求上人不要再插手张府的事情。”
蓦然,一片绿色的叶子缓缓落下,就这样静静飘落在两人之间,落叶无声。那恒远思索片刻,便应允了。元梅欢喜,“上人倘若有空,便再去我那里饮杯茶吧,我定然亲**香烹茶,以礼相待。”
恒远挥袖,站起来,便要离去。元梅面上稍稍迷惘之色,便听得恒远的声音,“比丘与施主之间并无缘分,便不去叨扰了,这件事情虽然应允施主,但是万望施主勿要做出遭受业报的事情来。”
元梅顿首,朗声回答道,“谢了恒远上人了。”
待到回去的路上,舒了一口气,方觉恒远真是一个颇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