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温和笑笑,随着婢子的摆弄,又缓缓游神。待到第二日,元梅又去找清和,却见清和脸色不仅鲜活明艳起来,神情之中还有掩不住的喜色。见着元梅,清和便更加喜笑颜开,教元梅坐下,便开口说道,“我昨日见过张郎了。”
元梅温和的说道,“张郎君可是回来了?那便好,如今便简单多了,只要保住你的位置便好了。”一眼却又看见清和脸色有些郁郁。元梅微微皱眉,清和又说道,“张郎并未回来,是我去看过他了。”
“你知晓他在哪里吗?”
“仍是我从前住过的别院,”说着,清和面色些许恍惚,又是喜色,“我昨日去看时,他还熟睡着,张郎似乎在梦里都不开心,我便在他旁边坐着,守着他。”清和的眉头又蹙起,复又舒展开。
元梅些许无奈,“你这样我也不可以说些什么,但是若是被他知晓你并非人类,他又会如何对待你呢?”元梅的言语里有些忧心。
清和却欢快起来,“你不知晓,张郎是如何的爱护我,倘若知晓我并非人类,他也会怜惜我并且更加爱护我的。”
元梅叹息,“也许有些人会如此,但是人类天生惧怕异类,而更加厌恶异类,我只怕要招来不好的祸患!”
清和却不再听的进去了,也不愿意元梅再怀疑她爱慕的张郎了,只是绕开话题,“昨日老夫人又叫我去讲说一番,言辞里敲打我,希望我自请下堂去。现在老夫人已经越发不喜爱我了,她心里虽然厌恶我,但是还有几分惧怕我是妖怪,尚且不敢对我怎样,我只是害怕张郎疏远我。我知道市井的流言越来越盛了。可是张郎又是个孝子,我恐怕再如此下去,我就要下堂去了。如今又有那个高人在,也无法再施行咒术,我如今的境地越发不堪了。”清和的面上全是忧色。
元梅审视着清和的面容,徐徐说道,“正是这样的事情,我才要来与你商议。”又顿一顿,“我入世以来,并不如何接触人间内室之事,这样的事情除了术法也并不能给出什么主意来。你且缓着那老夫人,我便要去会会那高人的。这些日子,你便要去打听那位高人,我要前去拜会才好。”
清和点头,“便如此,不日我便托使女给你带去消息。”
元梅复颔首,又细细叮嘱,且不可暴露身份。但见清和不以为然的样子,也生出几分恨恨来。待到回到茶坊,与鸾镜说过,又叹到,“我心中感到不安,总是感到这件事情不会得到一个好结果。但是看现在的情势,我恐怕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了,只能徒增叹息啊!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令我感到不安,如今又违背我志愿进行着,更加使我感到这件事已经不能被我所控制了。凡间的事情,到底大多是我不能熟悉的啊!”
鸾镜看元梅几分忧心的样子,又感叹世间纷繁,不觉轻笑几声,说道,“你恐怕还没有入世几深,就这样感叹起来。若要真正搅入事情里去,又叫你脱不开身来,你才要更加感叹起来。如今这件事还没有真正朝不明朗的地方发展,只是你的忧心罢了,且宽些心吧。”又递过一杯茶给元梅,元梅饮了,不觉些许讶异。抬眼询问,“你怎是递我一杯无味清茶,倒教我静下心来了。如今我倒是明白上人为何总是一杯清茶,原是有助思虑的缘故。”
鸾镜笑,“你在那廊间烹给那使女的清茶,我也是知晓的,原是在你回来之前就准备好了。”元梅宽心的笑起来,轻拍几下鸾镜的肩膀,说道,“好鸾镜,真是一幅好思虑。”
又回到内室,静静的思虑,却听得一阵吵嚷声,搅得人不得思虑,方才缓缓走到前头,掀起帘子,面上有几分不悦,又走到那吵嚷的客人处。便见得一个面貌形容不好的客人在吵嚷,鸾镜正是在尽力劝说,元大元二垂手站立在旁,更衬出鸾镜的瘦弱矮小。
元梅笑说,“因是何事吵嚷起来?”
那客人见得元梅姿容,愣一下。鸾镜方站到元梅身旁,说道,“是这客人要吃酒,我们这里却没有酒给他,他便吵嚷起来了。”
那客人眼睛微眯,笑起来,全是一幅因为酒与女人而过度摧残的脸。说道,“我早听说这茶坊老板娘是个美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确实姿容如少女一般的。我如今要酒来,这小童却不肯给我,倒要与我争论。”
元梅了然于心,周边些客人也是觉得此人好是无礼,但是摄于此人已是市井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只仗着亲戚是京兆通判,故而无几人敢多言一句,只是凝肃表情盯着这个人。元梅缓缓对那客人说道,“我这里的确没有什么酒的,你若是想要,便叫我这厮儿到街上现去买了与你。”待瞥见柜台下几罐怀之送来的新酒,便顿悟状,“啊呀,我想起来,我这里是有些新酿的酒的,元大,去将那边几罐酒取来给这位客人。”
那客人颇有些满意了,于是只不屑看几眼鸾镜,鸾镜只不愿意与他这等人计较,撇过头去。那客人又有些谄媚的笑着对元梅笑说道,“娘子不愧是玲珑心,我如今倒是有些满意了。只是,娘子不如也陪我饮上几杯。”
鸾镜暗地里拉拉元梅衣袖,以示小心。元梅却笑着应允了,此时店里也都又忙碌起来,唯有鸾镜在一旁垂手而侍,元梅坐在对桌静静思虑,并未当这客人有什么存在。那客人饮几杯,大呼“好酒”。又倒一杯,放到元梅面前。元梅顿时回神,“我并不饮酒,鸾镜,你煎一壶茶罢,我以茶代酒。”那客人脸上显出不悦来,“这酒可是好些妙处的,娘子你不饮真是可惜了。”又要再说,却见元梅脸上些许厌色,顿时一股火从心里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