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王府管事匆忙出去查看,片刻折回来报道:“王爷,外面不知哪里进来了一个道人,正要往后堂闯呢,被护卫拦住了,那道人不依,与那几个护卫撕撕扯扯,叫将起来了。”
“哦?是个什么道人?”临江王奇道。
“回王爷的话,那道人衣冠不整,道袍也破破烂烂,跟个乞丐差不多,实在不像个正经道士,所以不敢放他进来。”管事回答。
“走,出去瞧瞧!”临江王衣袖一摆,便快步往外走去,众人亦心下好奇,簇拥在临江王身后,想看个究竟。
出来之后,却见果如那管事所言,一个邋邋遢遢的道人正跟几个护卫撕扯不清,那些护卫想要捉住他,却每次都给他逃了。道人一边绕着院子乱跑,一边还回头怪笑道:“就你们几个小娃娃,也想抓住贫道?我躲——”
“且慢!”临江王一声令下,几个护卫便停手不追,临江王望着那道人道:“你这道长,为何要私闯我的寿宴啊?”
那道人呵呵笑道:“我本是个云游道士,凑巧路经宝地,看着王爷正在大摆筵席,便想进去喝口水,吃些斋果,这几个护卫却百般阻拦,是何道理!”
护卫道:“你并无请柬,还要硬闯,我们当然要阻拦你了。”
“不得无礼!”临江王喝了一声,护卫顿时噤若寒蝉,临江王换了一副笑脸道:“既是道长光临,哪有不欢迎之理?道长且请上座!”
众人哗然,不晓得临江王为什么对一个道人如此客气。这个道人衣衫不整,蓬头垢面,长相猥琐,估计也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神棍罢了,哪里值得如此看重!
那道人见临江王客客气气,反倒倨傲起来了:“既然贵地是这般待客之道,那贫道走便是了,少吃你王府这一顿饭,也未必饿得死贫道。”
临江王笑道:“道长既然来了,我王府哪有不隆重招待之理?道长,请!”
那道人眼珠子一转,忽地道:“既是王爷这般盛情,贫道若再走,岂不是显得小气。但是贫道有个规矩,那就是从来不白吃人的,也罢,且让我小小变个戏法儿,也好叫大家知晓,贫道并不是那骗吃骗喝的游方道人。”
“这道人还会变戏法?”众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盯着道人,看他如何动作。
那道人踌躇半晌,却不见又什么动作,为难道:“王爷,贫道却是有些渴了,可有那解渴的梨子,且让我吃上一个,才好作法。”
“这个使得。”临江王向一个管事点头示意,那管事跑进后堂取了个黄澄澄的大鸭梨出来,递给了道人。
道人便悠哉悠哉吃着鸭梨,吃一口,吐一口皮,慢条斯理,颇为惬意。
道人吃完了梨子,众人已经等得好生不爽了。道人举起梨核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今日贫道表演的这个戏法,唤作‘种梨’。”
“种梨?”这个戏法听起来倒也新鲜,众人窃窃私语,似议纷纷。
道人在旁边取了一支短锄,就地挖了个坑,一边挖,一边道:“只是这个戏法需要一个梨核作种,所以贫道才要讨要一个。”
挖好了坑,道人便把那梨核埋在里面。取下腰间的葫芦,饮了一口水,手里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手势,目光蓦地一沉,将那口水喷在其上。
说来也奇怪,只见众目睽睽之下,那埋梨核的地方慢慢生出细芽来,慢慢抽芽长大,不多时就长成一颗梨树,很快便开花结果,最终结了满树黄澄澄的鸭梨!
“哇——”众人膛目结舌,这戏法儿可真是绝妙!
林洛亦是目瞪口呆,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科学认知范围了。这是魔法?仙术?他只觉得前世的世界观已经轰然倒塌了。
那道人悠然立在梨树下,捋须笑而不语,这时候众人看他的目光已经大有不同,觉得这个蓬头垢面的道人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了。
“梨子已经结好了,大家可要品尝一番?”道人呵呵笑道。
虽然结出了梨子,但这梨子毕竟是变戏法变来的,未知真假,众人俱都缄口不语。那道人也不在意,摘下一颗梨子,眼神四下转了转,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人身上,走了过去。
“小兄弟请了,新结的梨子,要不要尝一尝?”道人打了个稽首,笑吟吟地对林洛道。
林洛本待摇头拒绝,却听那道人低声道:“小兄弟,我不会害你的。”
道人说完话,把梨子塞到林洛手中,便自顾自走到一边。
林洛半信半疑地咬了一口梨子,只觉入口甘甜无比,确实好吃,便大啃大嚼起来:“好吃!”
众人见他神色,哄地一声都上去抢摘那些梨子,转瞬之间,一树的梨子便被抢摘一空,只留下光秃秃的梨树。
临江王啃了一口呈上来的梨子,呵呵点头道:“不错,不错,仙长果然法术高深——”
方才是道长,这会儿已经是“仙长”了,道人倒也无所谓,又拿起短锄,将那梨树叮叮当当伐起,对一边的护卫道:“这梨树长得也挺直的,做个旗杆倒也不错。”
忽有一个兵丁跑上来呈报道:“王爷,前院的旌旗不知为何突然倒地,旗杆亦不翼而飞了——”
众人皆是错愕不已,临江王更显礼敬,对那道人拱手道:“仙长,请上座!”
众人入席坐定,道人觑见林洛旁边的位置,安坐了下来。早有那细心的人发现,盘子里放的鸭梨都已经不见了——
方才不过是个小插曲儿,大家付之一笑罢了。临江王便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今日寿宴上的酒,均是王家佳酿,诸位且开怀畅饮,共乐而已——”
众人齐声叫好,寿宴便正式开始了。举箸宴饮,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临江王信步下阶,跟王雨晴聊了两句,王雨晴回眸而视,正巧与林洛目光相接。林洛还不知何意,王雨晴却翩然起身,带着临江王走了过来。
“王爷,我王家新制‘玉液琼浆’酒,正是这位林公子所酿。”王雨晴笑着介绍道。
“哦?林公子,你好啊。”临江王笑呵呵道。
“草民林洛,参见王爷。”林洛亦笑嘻嘻一抱拳道。
“你叫林洛?我可是听说过你。”临江王朗声笑道:“就是你发明的那什么吉他小提琴之类的?我府中的侍妾近日亦在学那吉他,你别说,还真是蛮好听的。”
听他这番话,林洛心中一喜,这说明吉他已经打入了上层阶级,自上而下,推广起来应该不是很难。便道:“草民不过是小打小闹,不值一喙。”
临江王放声大笑道:“哪里,我瞧你又是发明乐器,又是酿酒,倒也是个奇才,几可与白家的女娃儿相提并论了。”
他说的自然是白芷茗了,说起这个,今晚还没瞧见白师姐呢。不过瞧见也没用,白师姐根本不鸟他——
林洛随口客套了几句,临江王连连点头:“我大唐正是需要你这等年轻人啊,林洛,你可要再接再厉,本王很看好你啊!”说罢,拍了拍林洛肩膀,笑眯眯地走了。
能得到临江王的赏识,确实是算得上年轻人荣幸了。一众世家子侧目而视,眼中或歆羡,或妒忌,或愤恨……神态不一而足。
要知道被临江王看中的人,或有智谋,或有勇力,经过考察合格,便能被征辟入大司马府中,前途不可限量。
林洛却是不理会这些,闷声吃菜而已,旁边的道人更甚,自打宴席开始,便一直大快朵颐,整个一饿死鬼转世,看的林洛暗暗心惊。这厮是饿了多少天才来的?
“林公子请了——”这时候又有一拨人持着酒杯走了过来,林洛抬头一看,却是下午遇到过的萧一鸣、杜文责等人。
这些人面上带笑,连连作揖道:“林公子才高八斗,王爷都对你青眼有加,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此前多有得罪,莫怪莫怪。”
林洛淡淡道:“罢了。”
萧一鸣举杯道:“林公子,为表诚意,我敬你一杯!我先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见他这般故作大度,林洛亦不好推辞,只得也饮了一杯。余下众人亦如法炮制,一轮下来,林洛便有七八杯酒在肚了。
那杜文责眼珠子一转,上前道:“林公子手艺精巧,乐理精湛,我敬你!”说罢,又一饮而尽。
“林公子匠心独具,巧酿美酒,我敬你——”
这么一来,傻子都看出来了,这一群人哪是有诚意,分明是来灌酒的。林洛自恃豪饮,此刻又怎能推辞?只是对方七八个人车轮战,只怕是神仙也给灌得烂醉如泥了。
喝完这一杯,林洛脸上已经有三分酒气,心知撑不住,便欲使出尿遁大法,却觉得有一只手掌按在了自己后腰上,同时一股温润柔和的气息源源不断地进入自己的体内。
林洛一惊,却见旁边的邋遢老人依旧大吃大嚼着,似乎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