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怎么说也算个名人了,邀请你前来,很奇怪吗?”韩浮屠微笑道。
林洛摇头道:“我可是不信,你小王爷王室之胄,何必屈尊与我这草民结交?”
韩浮屠大笑道:“林洛,你倒是快言快语。本王亦没什么目的,只是想着你是个人才,我呢又是个爱才之人,便请你前来,多结识些人,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林洛不置可否,听这厮的意思,难道是想招揽自己?可是此人肚里花花肠子太多,有什么幺蛾子,只怕现在也不会说,便打岔道:“小王爷倒是好胆色,那么多刺客在此,仍是从容不迫,指挥有条不紊,也是令在下钦佩啊。”
韩浮屠哂然一笑道:“我父王是何许人也,岂会畏惧这等不入流的刺客。”
林洛拍马屁道:“那是,那是。”
韩浮屠饶有趣味地看了他一阵,忽地道:“你今日得罪了临江世家那么多人,殊为不智。若我是你,定会想方设法跟他们结交的。”
“怎么讲?”林洛问道。
韩浮屠却笑而不语,道:“不过小打小闹,倒也无妨,日后自有分晓,且随我去**饮宴吧?”
这厮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的林洛实在不爽,便摇头道:“小王爷,我现在有些尿急,一会儿自去便了。”
韩浮屠便不再多言,略一颔首,便带着侍卫自行离开了。
经历方才的骚乱之后,如今园子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些打扫场地的兵丁,偌大的戏台子现在也是冷冷清清,渺无人烟。
林洛心中一动,再次走进戏台后厢房,却见那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伊人已去,徒留暗香袅袅。
林洛心中一动,看看四下无人,掏出袖子里的那张纸条,却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与兄一见,如旧交焉。今日宴罢,务请林兄至望月楼一叙,京城苏致远敬上。”
林洛暗自一笑,将纸条于油灯下焚了,折身而出,孰料刚掀开帘子走出来,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踉踉跄跄几步,险些摔倒。
卧槽,这谁啊,东西扔到门口,这不是坑人的吗?林洛暗骂一句,回头一看,却是一顶斗笠,静静地躺在阴影里面。
林洛拾起斗笠,心中蓦地一震,这不是陆云平日所戴的斗笠吗?怎会遗落至此?他心念急转,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机警地四下瞧了一圈,不声不响地拿着斗笠,走到一处假山后面,将斗笠藏在了石缝里。
今晚的寿宴可真是没有白来。韩浮屠的招揽、京城人的示好,夤夜的刺杀——这一切都出乎林洛的意料,深感自身似乎已经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漩涡里,且越陷越深。
林洛到了**,只见此地灯火通明,宾客如云,全无方才后园的肃杀气息。
“林洛,你去哪里了?我在王府寻了你好久,都寻你不到。”这时候一个清婉的声音响起来,林洛回头一看,却是一身绿色襦裙,明眸皓齿的萧怡婉,俏脸含笑地跟自己挥手呢。
“哦,我方才在后院看戏呢。”林洛答道。
萧怡婉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挽着林洛的手臂道:“林洛,既然你来了,你便和我坐在一起吧——”
“怡婉,你不要不理我啊——”林洛这才注意到,萧怡婉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桃花眼,面白色薄,一身大红色锦袍,可不正是那个楚黄鹤嘛。
“哼,楚黄鹤,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跟着本姑娘了,你长着耳朵是用来出气的啊?”萧怡婉蹙眉哼道,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这话儿说的挺重的,换作旁人,楚黄鹤早把那人的耳朵给揪下来了,可是面对着这个萧家小姐,楚黄鹤倒是乖巧的很,任她责骂着,面上仍是带着讨好的笑容:“我说怡婉啊,你别一见我就横眉冷对的行不行?就算你不待见我,我们静下心来谈一谈好吗?我大哥跟我说啊,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呸——”萧怡婉气得直笑:“跟你培养感情?我倒不如养条狗实在。”
闻得此言,四周众人俱都窃笑起来,不过众人都知道楚黄鹤的尿性,是以没有人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
楚黄鹤跟狗皮膏药似的跟了萧怡婉半天,非但没有讨得她的欢心,反而给三言两语呛得不轻,饶是他极其中意萧怡婉,心下也恼了三分:“你——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我不是看不起你,而是压根就懒得理你!”萧怡婉甩下一句话道:“林洛,我们走!”
“慢着!”楚黄鹤大声叫道。
萧怡婉却不再理他,拉着林洛就待离开,楚黄鹤却抢到林洛前面,深深施礼道:“林教习,黄鹤有礼了。”
林洛却是一惊,这小子是吃错药了吗,方才还撺掇世家子弟意图羞辱自己,这会儿便转了性子,竟然跑过来跟自己行礼?他斜睨了楚黄鹤一眼,侧身闪在了一边:“楚二公子何其尊贵,林某可不敢当——”
楚黄鹤低眉耷眼道:“黄鹤愚顽,之前三番五粗冲撞了林教习,还请林教习您大人有大量,原谅黄鹤。”
林洛越发惊奇,这楚黄鹤已经扬言跟自己势不两立,这时候却过来服软,绝对是有诈啊,只是见他如此“真诚”,若不有所表示,未免显得小气了,便虚扶了一把道:“好吧,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果真如此,倒也算是孺子可教——”
众人见他吊着书袋子揶揄楚黄鹤,皆是暗笑不已,楚黄鹤又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话中的暗讽之意,他低低地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却是佯作感激模样,起身道:“谢过林教习了,现在我可以跟萧怡婉谈一谈了么?”
林洛奇道:“你想跟萧家小姐谈一谈,直接跟她说便可,问我作甚?”
楚黄鹤垂首道:“怡婉平日里最听你的话,黄鹤今日惹她生气了,希望林教习可以从中斡旋——”
林洛又岂会趟这个浑水,摇摇头还没说话,忽见旁边匆匆行来一位公子哥,林洛看的分明,那人却是楚家大公子楚凤歌。
楚凤歌瞧见林洛,大为客气,含笑抱拳寒暄道:“林教习,多日未见,别来无恙啊?”
林洛客套道:“好说,好说。”心中却暗暗惊奇,今日楚家人如此客气,所为者何?
楚凤歌斜睨楚黄鹤一眼,拿腔捏调道:“黄鹤啊,我叫你来跟林教习致歉,你可都照做了?”
楚黄鹤忙不迭点头,连道照做了。楚凤歌这才转过来道:“舍弟无礼,亦是我疏于管教,倒是给林教习添麻烦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上次你不是说“自己也不能保证楚黄鹤能做出什么事”吗,怎么这么快就改了口?林洛不知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便含糊答道:“甚好,甚好——”
楚凤歌这才道:“今日宴上喧闹嘈杂,改日我自有水酒想请,还望林公子不吝登门。”说罢,一抱拳,对楚黄鹤道:“走吧,父亲还在那厢等着呢,宴会就要开始了。”
那楚黄鹤穿过几道人群,回过头盯着林洛的方向,眼中闪着寒光。
林洛便与萧怡婉一起坐下来,低声说些话儿,忽听得庭中蓦然一静,却是龙行虎步的临江王出现在了最宴会最前面,想是有话要讲。
临江王换上了一身常服,笑容可掬道:“今日是老夫六十大寿,我原本想着,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叫我家老妻做碗长寿面也便罢了,孰料竟有这许多人给我捧场,办这个宴会呢,一来是盛情难却,二来呢,也是老夫老脸有光啊,哈哈——”
这临江王是军旅出身,说话自不同于那些文官,没沾染多少官场习气,亦绝口不提方才的刺杀之事。众人也是听得顺耳,纷纷附和着笑了起来。
临江王虎目一闪,又道:“不瞒大家说啊,老夫本来就是个兵大头,不过是多杀了几个胡人,先帝恩泽如山,封了我一个临江王,也一直是惶恐久之,不知其可啊。”
这却是自谦的话儿了,大家一笑了之。那临江王接着道:“前面已经说了,老夫本是个粗人。不但粗,而且俗。所以今日大家送的什么古董啊、字画啊、孤本之类,却似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了,唯独有一件礼物,老夫倒是很满意——”
下面登时议论纷纷起来,不晓得是什么礼物,能入得了王爷的法眼,莫非是那老远从两广运来的荔枝?
临江王眼神一转,指着宴上一席道:“却是这王家的‘玉液琼浆’,老夫喝了一辈子酒,自以为酒之一道,已甚了了,直到喝了这‘玉液琼浆’,才觉着呀,以前算是白喝喽。”
这评价真是够高,那酒席上一个女子盈盈起身,微笑施礼道:“王家谢过王爷厚爱——”正是王雨晴。
临江王捋须一笑,正待说些什么,忽听得外面喧嚣之声大作,打断了他的思路,临江王顿时不悦道:“外面是何人在吵吵嚷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