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默就又神色如常了，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她要到香港出差，左伊刚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跟她打了个照面，就行色匆匆地拉着行李箱出去了。
左伊羡慕得不行，MOMO的自我修复能力还真不是盖的……
她一边心不在焉地刷牙，一边坐在抽水马桶上酝酿，无意间瞟到旁边纸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非常具有违和感，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根验孕棒！
她马上就不淡定了，用纸巾裹着把它从纸篓里取了出来，这当然不是她用的，那就是程默的了。
上面清晰无比的两条红线！她马上回想起今天凌晨MOMO那反常的举动。
所以……程默怀孕了！在分手后竟然怀孕了！
左伊心情复杂地走到客厅里，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中，她有些痛苦地揉着太阳穴，最后还是决定给程默打个电话——这个混蛋女人摆明了是想一个人把这件事承担下来！可是左伊怎么能不管她呢？
“喂阿左什么事？我马上要登机了！”
程默急吼吼地接了电话，背景音中机场的广播不断。
“……MOMO，你怀孕了。”左伊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那一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答，只有广播不断地催促。
最后程默叹了口气：“是我太不小心了，不应该就随手扔在那边的。”
左伊气急，吼到：“MOMO，这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好不好，不管我知不知道，都不能改变你怀孕的事实！……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天哪，你明知自己怀孕还跑去出差？你就不能心疼一下你自己吗？！”
那头冷笑了一下：“心疼？没什么好心疼的，日子照过，我从香港回来就把它打掉，正好是国庆可以好好调理一下，然后这事儿就会跟没发生过一样……我昨晚查了，40到50天作人流是最佳时间，而且听说手术过后第二天就能正常上班了。……都什么年代了，这多大点事儿啊，阿左你太激动了。”
左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MOMO，你能不能把自己当个人看啊，你现在需要休息，需要人照顾！还有，就这么便宜那个男人了？你为他堕胎都不知会他一声？你太傻了吧你！”
程默叹了口气：“……等我回来再说吧，飞机要起飞了，我要关机了。”下一刻就挂了机。
左伊听着手机中嘟嘟的短音发愣，随即心中无名之火噌噌地往上窜，她对着手机怒吼：“程默！！！！！你TMD还要故作坚强到什么时候！你是想让我担心死吗？！”
左伊心神不宁地上着班，一份企划删了又写写了又删，一个上午下来字数反而比之前少了。好在她现在已经是个小经理，不必凡事亲力亲为，她把任务分配给下面，叮嘱道：“大纲我已经列好了，顺着这个思路往下写，下班之前给我。”
办公室里其实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家伙，自从上次处于爆发状态的左伊把说她闲话的一干人当面削了一顿，办公室里不少人都对她心存畏惧，特别是被她削过的那几个，见到她恨不得都绕路走。
她这也算是出名了吧，虽然是恶人的名声，但至少没什么人再敢来挑衅她，任务布置下去执行得也挺快，她这个小小的Team业务一直很突出。
其实左伊挺无奈的，有点被逼上梁山的感觉，不过品牌总监倒是挺待见她的，不止一次夸她有前途，干活儿的时候也很少遇到阻力。她发现上层人士的思维和基层员工确实是不一样的，他们其实并不喜欢和基层走得过近，那些和底下员工打成一片的Manager也并不能因此让上司对他们青眼有加。
所以下层关系并不一定是一个加分因素，就像左伊的总监曾经夸奖过她：该立威的时候就要立威，这点Eva你做得很不错。人都是有惰性的，我们不能保证每个员工都如我们自身一样勤奋努力，所以只有当他们怕了你的时候，才会认认真真干活。太在乎别人的感受，不但讨不到任何好处，干点活儿还得你求着人家。所以不要怕被骂，不要怕被孤立，任何杰出人士都是卓尔不群的。
总监说的道理其实她早就明白，可是她还真怕再这么下去，不用到三十岁，再过两年她就会成为像Lucy那样让人讨厌的女人了……或者说就别人看来，她已经是那种人了？
呼，她呼出一口气，真讨厌，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汤少成又来上班了，在周一的例会上，总裁Dougla向他表达了最诚挚的问候，并高度赞扬了他的敬业精神——刚出院就恢复上班了。
Dougla的部门拆分方案汤少成竟然全盘接受，并且表示会积极配合公司改革，尽快将销售部的业务交接给新总监Nicholas，谈话气氛一片大好。
Dougla乐呵呵的，但心里却不那么踏实，这个Simon一周不见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之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有了，但说他是认输妥协了也不像，总之就是让人琢磨不透。
——反常即妖。他想到这个不久前学会的成语。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这是左伊对这些日子以来公司氛围的概括。
但好歹马上要迎来国庆了，大家的心思也都野了，七天长假就在眼前，底下的人哪还有精力去揣度那些老狐狸们在捣腾些啥。唯独就苦了行政部和两个涉及搬家的部门，这注定将是一个苦逼的国庆长假。
程默是周五晚上回的上海，脸色惨白一脸的疲惫。回家后她什么都没多说，就直接进屋睡觉了。
左伊心疼得紧，跟着进去坐在她床边。
程默躺在床上宽慰道：“没事儿，我睡一觉就好，这个Case太累人了。放心，我明天请假了，不要再叫我拼命三郎了。”
因为国庆七天连休，所以这周六调休还得继续上班，左伊之前确实还真担心MOMO个家伙又跑去上班。
左伊捏了捏她的脸蛋颊子：“乖，这才听话，你好好睡觉，我明天中午给你带饭回来哈。”
第二天上班，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心神不宁的，大部分人是因为假期就在眼前静不下来。
左伊不同，她总觉得眼皮一跳一跳的，胸口阵阵发闷，似乎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那次Max品牌的签约仪式上，她也有过这种感觉。她想到了程默昨晚那惨白的脸色，突然一阵发慌，今早出门前她还怕影响程默睡懒觉故意没有去骚扰她，现在她倒有些后悔了。
她拨了程默的手机，果然没人接，是还在睡吗？睡得那么沉？
左伊看了下时间，才十一点，现在走人似乎太早了，不过她管不了那么多，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她就悄悄遁了。
她去附近餐厅买了两份商务套餐打包，然后就急匆匆地往公寓赶。
程默的卧室门开着，左伊探头进去看了下，没有人。
“MOMO？”
她一边喊着一边到厨房看了下，也没人。
难道程默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了？说好明天陪她去的呀！
左伊最后来到卫生间，门是半掩着的。
“MOMO？……程默？”
一种极端不安的感觉侵袭过来，左伊的嘴唇颤抖了许久才艰难地发出声音来，她伸出一只手，把门慢慢地推开。
“MOMO你在里面吗？我进来了哦。”
程默面无血色地倒在地上，手机松松地还握在手中。
左伊手里的盒饭“啪”地摔在地上。
“MOMO！！！”左伊大吼，正要扑上去摇她，危急关头突然想到在情况不明的时候不可以乱动病人。她咬着牙，一边呼喊着程默的名字，一边颤抖地伸出手尝试着去掐她的人中。
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又恍恍惚惚地去摸MOMO的脸，竟然是冰凉一片！
左伊吓得一下子坐倒在地上，然后下一瞬间又弹了起来连滚带爬地去拿程默手里的手机。
屏幕亮了，上面显示120，显然是程默在昏迷前用最后的力气拨的，可惜最后没能拨出去。
左伊哆嗦着按了通话键。
“你好我这里有人昏迷了，地址是陕西北路12号一单元501，联系电话15982345635，请快点派救护车过来！！“
她很庆幸自己能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能语言顺畅逻辑清晰地把情况描述清楚，她又理了下思路，进一步说道：“昏迷时间不详，但患者之前有查出怀孕，我怀疑现在是宫外孕大出血！”
左伊大胆说出了她的猜测，因为之前担心自己怀孕，查了不少相关资料，宫外孕极其危险，遇到输卵管破裂大出血，出血量少则几百cc，多则两三千cc，其疼痛会让孕妇休克，而且这种大出血是内出血，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很多患者就是因为在第一时间不能确诊，或是被误诊为阑尾炎等等疾病，白白在其他科室耽误黄金抢救时间而最后送命。
左伊说完这些后像是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蜷缩着身子守在程默身边，喃喃道：“请你们，无论如何快点过来……”
她听到电话那头的接线员告诉她车子马上就派出来，然后要她去确认下病人是否还有生命体征。
这时她愣住了，她从头到尾都根本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她知道宫外孕大出血的抢救是分秒必争的，有时候晚个几分钟都会让人丧命，而程默……她不知道程默已经躺在这里多久了……
她鼓起仅剩的那一点点勇气，伸出一只手去摸程默的手腕，她自己现在浑身冰冷，估计和躺在那边的程默半斤八两，她在程默的手腕上搭了一会儿，突然如触电般地弹了开来。
她一下子泪如雨下，哭得撕心裂肺：“不行，我摸不出来，我摸不出脉搏。”
然后那头让她保持冷静，并确保手机畅通，待在原地等救护车。
左伊觉得地面太冷，程默躺着一定很不舒服，她噌地站起来，然后进卧室捧了一床羽绒被出来，把她给裹严实了。
她守着程默，视线一刻都不敢离开。
“MOMO，你不可以有事……不可以离开我。”
……
“MOMO你醒一醒好不好。”
……
“你这个混蛋真的吓到我了！”
左伊此时此刻真的害怕极了，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她一阵阵发冷，快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救护车还不来，她看了下时间，离她打电话叫救护车才过了两分钟而已。
不行，她根本一分钟都坚持不下去了，她哆嗦着想打电话求助，又想到120嘱咐他要保持手机畅通，不行，不能占线。
她艰难地爬起来，到客厅里找到自己的包，手上没力气，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她捡起手机，一边哭一边拨通那个无比熟悉的号码，对面传来“喂”的一声。
“汤少成，”左伊抽泣着，“我现在很害怕……我需要你的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