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少成在晨曦中醒来,觉得半边肩膀苏苏麻麻的几乎失去了知觉。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到左伊一脸餍足地枕在他臂膀上睡得正香。
他不由笑了。那种安心的感觉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他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左伊的脑袋下面抽出来,突然敏锐地发现那双睫毛颤动了一下。
“小混蛋,你早醒了吧。”汤少成没好气地刮了她一下鼻梁。
左伊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被揭穿,不由红了脸,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看在汤少成眼里,只觉得这双缓缓打开的眼睛清亮透彻,拥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让他心头阵阵发紧。
这种在头脑清醒状态下的坦诚相见让左伊也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她在目光交汇中败下阵来,下意识地就把身体缩拢,拼命往汤少成怀里蹭。这下汤少成看不见那双眼了,不免有点惋惜。
他把怀里的人紧了紧,视线内是满满的乌黑秀发,再往下则是一个形状美好的肩膀和半截雪白的裸背。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杀伤力同样很大,于是强迫自己的注意力从那雪白的肌肤上移开,但是不幸的是,视线是移开了,放在左伊腰间那只手上传来的细腻光滑的触感又一次考验他本就不怎么顽强的意志力。
汤少成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这样对自己太过残忍,决定很有必要再禽兽一次。然而这次他没有得逞——因为低估了左伊同学的敬业精神,正当他心猿意马打算大吃豆腐的时候,左伊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啊呀几点了?坏了,该上班了吧!”说完就七手八脚开始穿衣服。
汤少成今天破天荒想偷懒翘班,一伸手又把人捞了回来,说道:“别呀,咱今天就在家里歇着,都不去上班了成不?”语气中颇有些撒娇耍赖的味道。
左伊脑中飞快地计算着时间,完全无视他,不停叽叽喳喳:“不行不行,今天肯定要开会安排后续事宜,我们得赶紧了。”然后她不等汤少成接口,继续说道,“你说这事儿不会最后让我来背黑锅吧,那我也忒冤了。”
汤少成又捞了她两次,左伊索性推开他跑卫生间去洗漱了,他不由泄了气,深呼一口气然后倒回床上。天哪,一个多么美好的早晨,就这么……
“汤少成你快点儿啊,会迟到!”左伊探出一个脑袋来。
汤少成觉得这个左伊是个十分神奇的女人,前一天刚被打击得奄奄一息,才一个晚上,又立马化身成斗志昂扬的女战士,这自我修复能力可不是一般地强啊。反而他自己今天仍然沉浸在昨晚的旖旎中懒洋洋的,没什么上班的动力。
他躺在床上抱怨道:“拜托,九点上班,现在才八点!”
“你得先送我回去换衣服!”
汤少成盯了天花板一会儿,最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一片狼藉,以这种方式诉说着昨夜的意乱情迷。
事后他们相拥着一起进来洗澡,期间忍不住又来了一次,淋浴房里空间狭小,肥皂洗发水沐浴露在混乱中碰了一地。
汤少成心不在焉地刷着牙,左伊已经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卫生,不一会儿东西便都物归原处,等他洗好脸出来,床上的被子已经叠得整整齐齐,之前散落一地的衣物也已经打好包装进干洗店的袋子里。
有个女人在身边到底不一样啊,汤少成怔怔地想,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上前把正在衣柜中选衣服的人从后面拥进怀里,左伊回头对他笑了笑,问道:“穿这件衬衣?那配这条领带吧。”
汤少成并不答她话,他把下巴搁在她颈窝上,咸鱼手在她腰间摸索:“你的腰怎么能那么细呢,昨天我真怕它会断掉。”
左伊愣了下,随即笑骂道:“流氓!”
她转身把衣服拍到汤少成身上,“速度穿上!”
汤少成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口中诺诺地答应着,然后把自己的浴袍扯掉,肆无忌惮地露出属于成年男人的精壮的身躯,然后慢条斯理地一件一件套着衣服。
左伊一边帮他叠浴袍,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竟然被她数出六块腹肌。
汤少成看着她偷偷摸摸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嗤嗤笑着把领带扔到她脸上:“小色魔,哈喇子要流下来了啦。帮我系领带!”
两个人推推嚷嚷地出了公寓,汤少成载着左伊到陕西北路附近。
“行,就这里停吧,你直接去上班,我换好衣服走过去就行了。”
汤少成一脚刹车把车停下,左伊开门就要下车。
“等一下。”汤少成突然拉住她,然后朝正前方努了努嘴。左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Peter周正从一辆红色沃尔沃中钻出来。
“那是Jessica的车。”汤少成想了想说。
左伊无语,这个世界真是太神奇了,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扯上瓜葛了?特地在外面提前下车肯定有鬼!
她差点忘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有鬼的人。
沃尔沃很快就开走了,Peter周优哉游哉地往恒隆方向走,突然一个转身,视线直指汤少成的凯迪拉克。
左伊下意识地用包挡住脸,天哪,Peter周这个人也太灵异了吧。
一上班果然就有紧急会议,Lucy在会议上对此次签约乌龙事件进行了总结,并布置了接下来的任务。她要求下周一例会的时候,每个Group都提交一份方案并做Presentation,从已有签约意向的三位候选人中推举一位成为Max的品牌代言人,当然,有其他可行的方案也可以提出。除此之外,左伊还被另外要求写一份情况报告,说白了就是此次签约事故的检讨书。
会议结束后众人议论纷纷。
”Lucy也太会打算了,让我们用双休日做方案,连加班工资都不用付!“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虽然最开始会有短暂的不平和屈辱,但这却是能让人以最快速度成长起来的捷径。
汤少成之前帮左伊分析过,目前的情况是,Lucy不可能来承担这个责任,Denny也不可能,而且这事儿要深究起来根本没个完,其他总监会知道这次谈判的细节本身就很可疑,再来就是几个品牌间的争锋相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真的要落实责任要牵连到的可就广了,还不如索性就由左伊说明一下项目的困难,主动承担下来,她的职位太低根本不会有人真的去跟她计较,因为毕竟这个Case并没有给公司带来任何实际经济损失。而且新的代言人一定下,这件事就会立马成为过往云烟,反而左伊大气豁达的映像会长期留在管理层的脑中。
于是左伊很爽快地开始写情况报告,并坦承自己的考虑不周。
至于新的方案,Alex这个Team人人都有项目跟,这种不能直接产生效益的苦差事自然又落到了她头上。
她查阅了三个候选艺人的资料开始写方案,却意外遇到了瓶颈。左伊总是不自觉地把这几个艺人去跟沈书杰作比较,越比越是觉得根本没得比。她是不知道在这次签约中沈书杰担任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但宁可相信对方并不知情,相信沈书杰在这类事件中也跟她一样,是个任人摆布的玩偶罢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向当事人问下究竟,又觉得这样做不仅没有意义而且太不专业了。
最后左伊实在是写不出方案来,汤少成从前面路过,给左伊使了个眼色,于是匆匆收拾包包关电脑走人。
双休日两人都厮混在一起,在一个缠绵悱恻的早晨,左伊窝在汤少成怀里百无聊赖,就逼他讲自己以前的故事,他们家的故事,而且特地要求从爷爷辈开始讲起。
汤少成哭笑不得:“小姐你搞政审啊,还要调查祖宗三代的。”
“没办法啊,我妈就是政府机关里面搞行政工作的,她跟我说看人要看三代!”
“那你还真是根正苗红啊。”汤少成在被窝里挠她痒痒,逗得左伊左躲右闪咯咯直笑,“真要听?”
左伊很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吧。”汤少成开始娓娓道来,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我们家的历史真的挺曲折的……我爷爷是国民党军官,驻守南京的那批。”
汤少成看了看左伊的脸色,自己第一句话就明显把小姑娘震慑到了,“那时候我奶奶正要临产,那是家里第三个小孩,也就是我父亲。人已经送医院在接生台上躺着了,结果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过大江攻占南京,上面一个命令下来要父亲的部队退守台湾……结果我奶奶就被一个人落在了医院里,生下了我父亲。”
“你知道,那段时间有多艰难,几乎就是靠着街坊邻居的救济活了下来。
57年反右开始,我奶奶一个千金大小姐,拉扯着我父亲,每天出去站在小板凳上顶着高帽子被群众批斗……好不容易我父亲成年了,家里成分不好政审不合格,不能分配像样的工作也不能参军,只能上山下乡,当时开发北大荒,去的是东三省,靠近中俄边境那里,你也应该有所耳闻,真正的苦寒之地,而且边境纠风不断。
我父亲在那边一待就是十年,正好就是文革的那十年,这期间我奶奶去世了,父亲也是隔了很久才得到消息,但他甚至没办法回来看一眼,当时的具体情形我父亲不愿意多说,但也可以猜出个大概。等到他最后回到南京,已经是文革结束了,他一个没有人脉没有一技之长的人只能做点苦力勉强过活,踏过三轮车,做过建筑工人,受了不少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遇见了我母亲。
我母亲是根正苗红的工人家庭出身,她没嫌弃他,不顾家里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父亲,日子过得一直很清苦。终于改革开放家里的条件稍微好了点,于是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