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份,天更冷了。都早上七点钟了,外面天还没有亮。陈建国昨天晚上做习题到凌晨一点多,今天早上就起晚了,来不及去操场跑步,于是就近上了城墙。
陆海县仅存的这段城墙有七八百米长,是东西向的,高约七米,就夹在县高的围墙和护城河之间。城墙下面是深沟,里面树木杂草丛生。城墙两头都被挖断了,东边是死路,只能从西边爬上来。因为地方比较偏僻,所以很少有人过来这边。
先活动活动关节,感觉身体的器官都被唤醒了,陈建国才深吸几口气,开始跑步。从西往东刚跑到一半,就听到左手边的城墙下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男人拽着藤蔓露出了头。以往这个时间段很少看到人,所以陈建国被吓了一跳,不由得停住脚,多看了两眼。只见这个干瘦男人浑身脏兮兮的沾满了黄土,头发上还挂着枯叶。
干瘦男人似乎没想到有人会出现在这里,看到陈建国的时候明显一哆嗦,愣在那里忘了继续往上爬。
陈建国心里疑惑面上却不显,还主动打招呼道:“早啊?”
“早……早!”
三角眼男人犹豫了下,操着一口浓重的外地方言回应了一句。
陈建国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跑,没注意到对方眼中一闪即逝的凶光。
折返回来的时候,干瘦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陈建国好奇地站在干瘦男人爬上来的地方往下看,不过城墙下面枯枝败叶掩映,什么也看不清楚,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大清早的钻到下面干什么。
回到租住的院落,陈建国有些口渴,掂了掂保温瓶,里面空空如也。想着去学校锅炉房打开水太远,不如去厨房烧把水,但是水桶里的水都结了冰,只能作罢。陈建军还在睡懒觉,陈建国丢了一个冰块到被窝里,这家伙才大呼小叫地跳下床。
中午,吃过饭,陈建国抽空去了一趟农贸市场。吴飞这一段时间做生意赔多赚少,来找过陈建国好几次,想让陈建国帮忙出主意。有王国鹏的警告在前,陈建国本来不想掺合,但是吴飞一再恳求,陈建国碍于情面只好答应,于是才有了这一趟农贸市场之行。
来到店里,吴飞不在,就吴霞一个人在看店。吴飞总共五个姐姐,吴霞排行第五,上面四个都结了婚,吴霞的婆家还没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城里帮弟弟看店。
吴霞给陈建国泡了一杯茶,说吴飞送货去了,要下午才能回来。陈建国等不及,就让吴霞给吴飞留个口信,自己出了门。
难得来一次农贸市场,陈建国干脆实地走访了下,果然了解到很多情况。农贸市场这一段时间确实比较乱,几乎天天都有混混打架。据其他店主讲,原本在市场里收“清洁费”的那个老大折进了局子,附近的几个团伙开始插手市场。继任的新老大为了压住场面,请了很多打手在市场里转悠,碰到别家的小弟就驱赶,所以这边最近乌烟瘴气,已经有店铺被吓得关了门。
陆海县农贸市场并不大,主营的是蔬菜瓜果和禽蛋肉类的批发零售。吴飞盘下的这家店以前卖的是时鲜蔬菜,吴飞继承之后卖得还是这些。市场里类似经营的店铺很多,各家生意好坏不一。
城南区的农贸市场是陆海县目前唯一的一个农副产品交易市场,刚建立没几年。在之前那段特定的历史阶段,农贸市场一度被视为“资本主义的尾巴”而纷纷被取缔、关闭,改革开放初期才渐渐恢复。
计划经济时代,受限于物资紧缺,人们只能去国营蔬菜店和副食店。那里不仅品种少,店员的服务态度也不好,经常对顾客横鼻子冷眼。农贸市场就不同,买到的东西不仅新鲜,还能自由挑选和议价,摊贩之间的竞争更让价格可以随行就市,所以农贸自由市场从恢复伊始就非常红火,很快就把国营店挤垮了。
城南区的农贸市场生意一直都不错,如果按这个良好的势头发展,就会有更多的商贩涌入,产品的丰富度会提升,价格会更合理,也会带来更多的消费者。但是,有利益的地方就有黑手,陆海县的这个农贸市场也难以幸免。
农贸市场的事情陈建国了解过就算,这边再乱,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回到学校,陈建国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老师都没来,大部分同学都逃课了,班里一下子空出不少座位,曹杰也不见了人影。
陈建国正在埋头做题,突然一个女声在耳边响起:“建国,这道数学题我不会,你能给我讲讲吗?”
陈建国抬起头,见是孙雪,不由得一愣,附近的几个同学闻言也转过头来。
被孙雪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陈建国有些呆滞,心脏也不争气地狂跳了几下,一个“好!”字脱口而出。孙雪顺势坐到曹杰的位子上,然后拿着纸笔凑了过来。陈建国只觉得一阵香气袭来,那是少女特有的体香。
孙雪问的问题并不难,陈建国很快就给出了解题方法,但是孙雪一直坐在那里,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曹杰中途回了教室,见自己的位子被占,很识趣地去坐了别人的位子。
虽然有美人相伴,但是陈建国觉得这节课的时间似乎特别漫长。而且坐在周围的同学不时往这边看,陈建国如坐针毡。
放学铃声响起,孙雪还在做题,动都没动。等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凑过来,对陈建国道:“喂,一起走吧?”
陈建国正在收拾东西,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等着看好戏的曹杰则是一脸崇拜。
“呃……那个……那……好吧!”陈建国咽了咽唾沫,孙雪的不按常理出牌让他很紧张。
走在校园里,孙雪毫不避忌地紧靠着陈建国。陈建国哪里经过这种阵仗,跟小初哥一样浑身僵硬。要不是孙雪拉着,好几次都差点撞到路边的花坛上。
“喂,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靠这么近啊!”被来来往往行人异样的目光注视,陈建国很不好意思。
“还好啊!”孙雪撩了撩可爱的马尾辫,满不在乎地道。
陈建国无话可说了,孙雪的发梢刚好拂过他的后颈,陈建国觉得后颈,不,似乎是全身都在发痒。
终于捱到校门口,陈建国如释重负:“我要去吃饭,你……是回家吧?那再见!”
孙雪俏皮地笑道:“不是再见,是明天见!”
看着马尾辫一摇一摆地远去,陈建国还心乱如麻地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