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宫之中,相安无事的日子总不会太多,贤妃那个爱惹事的因为有了身孕,几乎是闭门不出了,淑妃又病重,无力再管旁人的事,瑾妃刚封妃成不了什么气候,本以为应该安宁一些时日,却未曾想才得了几日的安宁,便又平地一声惊雷的乱了起来。
今日正是初一,阖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本以为只是走个流程便可以回宫了,却不想宋小仪突然就跪了出来,说是有事让皇上做主,非等皇上来了才说不可。
若是寻常,皇后必定治一个无理取闹的罪便打发了,皇后主理六宫,还有什么是非得当着皇上才能说的?
可今日德妃竟站出来要皇后叫来皇上,听听再说,若是真是宋小仪无理取闹,在定罪杀了她便是。德妃这么一开口,孙婉仪,曹贵人都跟着站了出来,与宋小仪交好的宁贵人也出来求皇后,如此悠悠众口,皇后不得不大局为重,虽心有疑虑,也不得不草草了事,便真的派雨落去请了皇上,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
见此情况,琉璃心下了然,她们这是要找贤妃的麻烦了。
虽然之前告诫过孙婉仪此事需从长计议,但是显然姐姐是按捺不住了。
姐姐一向是在有六成胜算的时候便会出手,何况这次是有八成的胜算,除去明明心知贤妃不会再孕,此次会被安排再度为贤妃诊脉的,也八成会是上次的柳太医。
心中觉得隐隐不安,但是终究已经发生,她什么也不能做。
“皇上驾到!”李公公为皇上掀起坤宁宫的珠帘,皇上信步入内,仿佛是刚从养心殿出来,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
夕颜最近四处打探得知,皇上最近忙于边陲军务,几乎是未踏入后宫半步,就连用膳也是在养心殿内草草了事,如今皇后执意将他请来,他虽然来了,心里还是恼怒的。
皇后见此连忙下跪,“皇上恕罪,臣妾实在不愿扰了皇上政务,是这宋小仪非要请皇上为她做主,说是有些事情非要当着六宫妃嫔禀明了皇上才好,臣妾才不得不差雨落去请您的。”
皇上坐在了主位,怒气未消,“如此你便说说你有何事?”
宋小仪见此也是十分的紧张,见皇上发问,便扑到皇上脚边,“皇上,嫔妾此番是要告发贤妃,假孕夺宠,祸乱后宫!”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除了德妃一副坐等看好戏的姿态,其余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宋小仪何来的胆子告发贤妃?若是没有证据,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宋小仪心知众人会如何想,便胸有成竹的道:“皇上且听嫔妾解释,臣妾偶然发现贤妃宫里的大丫头霜枫偷偷扔带血的亵裤,这要是寻常宫女的,自不必鬼鬼祟祟,想必是贤妃未有身孕,才不得不让宫女私自扔了遮丑!”
琉璃只消略一思忖便知贤妃宫中的人行事不会如此鲁莽,被姐姐的人抓了把柄,定是姐姐自己伪造了带血的亵裤,总之是即成的事实,那么伪造些证据,便不足为道了。
皇后满面皆是怒色,“好你个胆大的宋小仪,光凭一些亵裤便想污蔑贤妃!皇上明鉴,静雅她断不会做如此的事!”
“皇后息怒。”宋小仪面无惧色,“臣妾并非胡乱猜测,贤妃自称孕以来,无论是太医还是汤药皆是由亲信打理,旁人从未踏足永和宫半步,更是不出来见人,若是心中无鬼,何苦躲着众人,依嫔妾看,不如另请了太医为娘娘好生号一号脉,若是嫔妾当真污蔑了娘娘,嫔妾愿意接受处罚!”
皇后被气的一时语噎,德妃不动声色的等着皇上的定夺,许久,皇上终于从嘴中挤出几个字——“摆驾永和宫。”
如此大案,本应由皇后在坤宁宫审理,六宫见证,可是贤妃早就称孕中不宜走动,闭门不出了,众人只得齐齐去了她的永和宫。
皇后也是许久不曾来了,永和宫还是当日的一派辉煌,燃着不知名的熏香,淡淡的却让人心神安宁。
床榻上,贤妃正绣着婴儿用的肚兜,霜枫在一旁递着针线,见众人浩浩荡荡地赶来,她倒是惊了惊,忙起身跪下,“给皇上请安,给皇后请安,不知皇上皇后率众妃来永和宫所为何事?”
皇上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你当真不知吗?”
贤妃的身子显得略笨拙,“皇上恕罪,臣妾数月来闭门不出,实在不知犯了什么错?”
皇上的声音似漫不经心,又似试探些什么,“宋小仪状告你假孕夺宠,朕特带了御医地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若是你无辜被冤,也还你一个清白。”
贤妃当时就留下两行清泪,“皇上,嫔妾好歹也是诞育过帝姬的人,皇上怎的听了一个区区小仪的挑唆,便疑心嫔妾了!”
皇上眉目间竟有了几分不耐烦的神色,“你若清白,自让她们查去便是,朕是不会姑息了在后宫乱嚼舌根的人的。”
皇后闻言扶起妹妹,“静雅,你先坐着,你只管让太医查吧,皇上圣明,定会为你正声的。你不必多思,快起来,地上凉。”
琉璃看在眼里心中多了几分疑惑,论说若是贤妃当真假孕,是会找皇后商议的,皇后不是会演戏的人,看她样子,是的确一无所知,而贤妃的神情,竟是真真儿受了天大的委屈。
贤妃流着泪接受了这接近于侮辱的诊脉,德妃浅笑吟吟,得意的神色被深深掩盖在厚厚的脂粉下,永和宫一时鸦雀无声。
许久,四位会诊的老太医纷纷跪下,“皇上,贤妃娘娘确实是怀有身孕。”
“什么?这不可能!”宋小仪完全失态,疯了般的扑过去,“柳太医,你可看好了?!”
柳太医显然对宋小仪此举很是避讳,不迭的往后挪了挪,“回小主,微臣不敢妄下定论,是微臣与其他三位太医共同商议才最后得出的结论,不会有假。”
德妃的眼内暗流涌动,这怎么可能?
皇上更是说不出的怒火丛生,他一字一顿,“宋小仪。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嫔妾冤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是贤妃使了什么手段!皇上要信嫔妾啊皇上!”
“来人,拖出去,押入慎刑司,交由皇后处置。”皇上怒气冲冲的说了最后一句话,不管宋小仪如何苦苦哀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永和宫。
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贤妃得胜般的看着德妃,那挑衅的眼神分明再说,夏碧荷,我送你的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皇后草草安慰贤妃几句,便率众离开了,琉璃在人群中却如何也想不明白,贤妃是如何做到的?
永和宫。
贤妃的心腹太医孙太医从内室走出,恭恭敬敬的给贤妃行礼。
“恭喜娘娘。”
“到底还是你的方法好,天下间竟有这样的奇药,能令女子的脉象与有孕无异。”贤妃从衣内取下枕头,“可是那柳太医也不是等闲之辈,本宫到不曾想到,他也看不出。”
“柳太医想必是有疑虑的,可其他三位老太医皆是妇科的圣手,柳太医如何也不敢和他们三人作对,万一真是说错了,他费尽心机投入德妃门下换来的地位也不保了。”
“想来如此一闹,后宫之人上到姐姐与太后,下到那些个新来的宫妃,也无人会对本宫的孩子起疑心了。”贤妃一脸的如释重负。
“正是。如此,娘娘只需安心等待时机即可。”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说不尽的阴谋在涌动,只待有一日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