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茶几上的事情,就去冰箱里拿出几个苹果和梨放在托盘里。顺手将削苹果和梨的不锈钢刀子往杜书记的手里递。
杜书记摆了摆手道:“你忙,我不吃水果。”
米盛庆见肖丽媛给杜书记沏了茶,一切已经忙乎完毕,便指了指单人沙发道:“丽媛,你先坐下,我有事要问你。”
肖丽媛坐了下来,莫名其妙道:“盛庆,什么事啊?”
“我被任命为代理省长后,你收过别人什么礼品没有?”
“盛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啊,你怎么怀疑起我来了?我们夫妻二十多年来,我啥时候把你的话当过耳旁风?”
“你不要说以前的事情,丽媛,我被任命代理省长后,有哪些人来过家里,你收过什么东西?你要如实回答这个问题!”
顿时,肖丽媛怒火中烧,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指着米盛庆道:“米盛庆,你被任命代理省长后,除你原单位的同事们那晚来过以外,再没什么人来过家里。你也知道,我平常在学校,晚上回来也很晚,即使别人来家里,也会吃闭门羹,家里没人啊!”
米盛庆家里一直没有雇请保姆,是因为女儿在大学读硕士研究生,平常家里就肖丽媛一个人,雇请保姆也是个闲人。
米盛庆当政法委书记期间没有雇请保姆,被任命代理省长后肖丽媛想雇请,可米盛庆说什么也不让肖丽媛雇请,说家里的家务活又不是很多,劝肖丽媛多辛苦些,不要养尊处优。
杜书记见肖丽媛激动起来,忙打圆场道:“肖丽媛同志,米省长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别人会说闲话,人言可畏啊。”
肖丽媛见杜书记开始打圆场,也不想让丈夫尴尬,但又想要说明自己的清白,不让丈夫疑神疑鬼,凭空冤枉自己。
“杜书记,我说的也是实情,我的情况盛庆也知道,我带应届毕业生,一般晚上还有辅导课,双休日,我也要去学校,我整天不在家里,即使人家送礼品,也不会送到学校去,招摇过市,天底下还没有这样的傻子,杜书记你说是不是?”
米盛庆对肖丽媛瞟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清楚。丽媛,你仔细回忆一下,我被任命代理省长后,有什么人来过家里,你收过什么东西?你不要打马虎眼,今天我是非常认真的,不会凭空诬赖你。”
“说来说去,盛庆,你还是不相信我呀。要是你怀疑我收过人家的东西,家里就这几间屋子,你可以每间房里找啊!”
“我在问你的情况,丽媛,你不要转移话题!”
杜书记见肖丽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便提醒道:“肖丽媛同志别激动,有事好好说。米省长的意思是想问,你在家里收过什么人送来的礼品没有,如什么人参啊,酒之类的东西。”
“杜书记说的这个情况,丽媛,你仔细地回忆一下。”
肖丽媛想了一会儿,陡地想起自己学生的家长,曾经送过人参的事情。她想这个事儿和丈夫当代理省长也八竿子打不着。她还给学生的家长付过款了,说与不说,这也没有用处啊。
“杜书记,盛庆被任命代理省长后,我除收过一次东西外,再没有第二次。要不是杜书记你刚才提醒,我一时半刻还想不起那件事儿。我学生的家长从东北给我捎回一盒野外人参。”
顿时,米盛庆瞪大眼睛道:“丽媛,真的有这回事儿?”
“盛庆,我收过这东西后没告诉你,是因为与你无关,这是我的学生家长送的。而我给学生的家长又付过款了。”
“丽媛啊,丽媛,你,你……”
米盛庆话没说完,头痛猛袭而来,他不得不双手又按摩两边的太阳穴。可是,这次比先前在病房里还要严重,脑袋里似乎有一把小刀子在绞着,在绞他的脑髓,在绞他颅内的神经。
剧烈的痛疼,米盛庆只差叫出声来。但他仍极力地掩饰着。
“盛庆,你这是怎么啦?”
“丽媛,你……你……”
“盛庆,今天你怎么会是这副样子啊?”
杜书记在病房里已见过米盛庆头痛的样子,这时候见米盛庆病症复发,心里也很难过,却又无能为力。
“米省长,要不要给小宋打电话叫医生来?”
“杜书记,我没事,一会儿就会好的。”
米盛庆忙伸出左手作阻止状,然后双手又继续按摩着。“你的头是不是痛起来了?盛庆,你歇着,我来帮你按摩。”
“丽媛,你……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
“你不要说话,盛庆,我帮你按摩一会儿。”
肖丽媛见丈夫头痛得如此严重,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忙伸出双手,在米盛庆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按摩起来。
米盛庆顺势头就仰靠在沙发的背上,任凭妻子的双手来回搓揉。他紧闭双眼,不想看到妻子的神态。
“我收学生家长的一盒人参,让你痛苦成这个样子,盛庆,你这是何苦呢?我已经给学生的家长付过钱了,又没占人家的便宜,你却以为我把你的话当了耳旁风,我行我素。”
“你把那盒人参拿出来,快去拿!”
米盛庆的头痛刚缓解,便对妻子严厉地喊道。
他想,果如自己所料,杜书记是摸清情况后,才来找自己谈话的。如今看来,肖丽媛也变了,背着自己干这种事,这不是把他往冤枉路上逼吗?这不是要让他背上腐败领导的骂名吗?
“盛庆,你平常不吃补品,我把那盒人参已送给我爸了。”
而今,事实明摆着,妻子收人家一千万的贿赂已是板上钉钉。女人啊,头发长,见识短,把赃物转移到娘家去,这仍然是纸包火。这也许是苍天要惩罚我,自己为官一生,两袖清风,到死的时候却因妻子受贿而背上腐败领导的骂名,遭千夫所指!
“丽媛啊丽媛……你……你害了你丈夫……”
巨额贿赂
米盛庆的头痛,丝毫没有减轻,额头上的细汗仍在渗出。
肖丽媛被米盛庆“你害了你丈夫”的话,搞得摸不着头脑。
“盛庆,我怎么害了你,你说这样的话。今天杜书记在这里,你当着杜书记的面,把话说清楚些,我可不背这个冤枉。”
这时候,她压根儿就不知道那盒人参里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对自己钻进别有用心的人设下的圈套里,却浑然不知。
杜书记见肖丽媛的嘴巴不饶人,又见米盛庆疾病缠身,因妻子接收别人的贿赂而气得心如刀绞,便充当和事佬。
“肖丽媛同志,米省长身体不适,你就少说几句吧。”
肖丽媛见杜书记开始打圆场,也就改变了语气。
“杜书记,盛庆经常提醒我,无论谁送东西都不能收,我从没当过耳旁风。我这次收下东西,是事出有因,是我学生的家长送的,而我又照价付款了。盛庆说我害了他,这与他也沾不上边儿啊!我怎么害了他了?既然我害了他,那总得有个理由吧!”
米盛庆的头痛,这会儿减轻了许多,见妻子仍据理力争,便对杜书记瞟了一眼,用眼神征求杜书记的意见。
杜书记心领神会,顿时摆了摆脑袋。
米盛庆明白,人参没有看到,对肖丽媛暂不能说出原委。
“丽媛,那盒人参你是什么时候收下的?”
“我记得你被任命代理省长后不久,头晚你原单位政法委的同事们来聚会,搞得各屋里都是烟头和果皮,第二天是星期六,我没到学校去,在家里打扫卫生,我那学生家长就是这天来的,给我带来一盒长白山的野外人参。当时,我不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于心不忍就收了,后来把钱给了她儿子。”
“当时,你打开看了吗,丽媛?里头有没有其他东西?”
“盛庆,你被任命代理省长后,是不是换了一个人,而今连妻子的话都不相信?那个学生的家长当着我的面打开过,后来她走了,我单独也看过,就一只东北人参,再没其他东西。”
“我再问你,给你爸送去,事隔了几天?”
“你又不吃这东西,第二天我就给爸送过去了。”
米盛庆又瞟了一眼杜书记,见杜书记仍晃着头,顿时明白再问下去也没有用处,妻子将过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盒人参一定要追回来,查看里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否真的有一千万元的存折。
“我们现在就去你爸家里。丽媛,那盒人参里头有问题。”
肖丽媛目瞪口呆道:“盛庆,你说什么呀?”
杜书记见肖丽媛很吃惊的样子,担心米盛庆会和盘托出,便抢先开了口:“肖丽媛同志,那盒人参需要检验一下。”
“杜书记,那盒人参是不是有毒啊?”
杜书记搪塞道:“目前还不清楚,要拿到后检验。”
“杜书记,当真有那么严重?”
“肖丽媛同志,拿到后要检验,暂时还说不准。”
肖丽媛见丈夫和杜书记的神情都很严肃,便知他们是冲着那盒人参回家的,丈夫说要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只是个托词。丈夫说那盒人参里头有问题,杜书记说要检验一下,一唱一和,调子一个样,那盒人参究竟又是什么问题呢?她一头雾水。
“盛庆,爸妈一般都在家里,从不出门,我们这就走!”
“杜书记,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好吧,米省长,我们马上走。”
肖丽媛父亲的家距省政府不远,住在市建设局的家属区。她的父亲从建设局退休,享受处级待遇;母亲和肖丽媛一个单位,也是中学的教师,已退休了好几年。两位老人,相敬如宾。
但是,肖丽媛的父亲退休后,沉迷于上网,久而久之,熟能生巧,操作鼠标的动作,比年轻小伙子还敏捷。渐渐地,她的父亲迷上了网络游戏,每天杀得难解难分,昼夜鏖战。
肖丽媛的母亲拿老头子没办法,便向两个宝贝女儿告“刁状”:你们的父亲成了网络杀手,说不定哪天会战死在网络上。年纪一大把,却像年轻人似的,玩到大天亮,哪天不猝死才怪呢。
肖丽媛和妹妹曾做过父亲的工作,要他晚上玩游戏不要搞得太久,早些睡觉。可父亲当面应承,背着又旧病复发,一天到晚玩游戏,到了忘我境界。有时候老伴饭做好了叫他吃,他都充耳不闻。
肖丽媛见劝说父亲没作用,就只好任其自便。只吩咐母亲给父亲常买些补品,不要让父亲把身体搞垮了。
当时,那个学生家长送那盒东北人参时,要不是她心里常挂念着父亲,担心父亲一天到晚泡在网上身体会拖垮,需要补补身子,她就不会收下那盒人参。没想到孝心也会惹出麻烦。
肖丽媛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要怨,就要怨她自己。
三人来到父亲的家里时,正好肖丽媛的父亲在网上恋战得难舍难分。父亲的家里,肖丽媛和妹妹都有钥匙,像进自己的家那样方便,随心所欲。她们从没叩过门,也没叫过一声。
肖丽媛进门就问道:“爸,妈到哪儿去了?”
“哦,丽媛和盛庆来了。你妈到外面去了。”
老人扭头见女儿和女婿,还有一位陌生人进来,手中的鼠标仍没放弃,右手继续晃来摆去,全然没把女儿他们当回事儿,俨然一位将军正指挥着千军万马,浴血沙场。
“爸,我问您呢,妈到哪儿去了啊?”
“丽媛、盛庆啊,你们坐吧,我正忙着呢。丽媛先给他们沏茶啊,你妈又打麻将去了,唉,你妈也上瘾了。”
“妈也是,怎么就禁不住麻将诱惑,注意身体要紧啊!”
“你妈就是那个样子,丽媛,她常泡在麻将馆里呢。”
“您也不要说妈,您不一样也泡在网络上。”
“丽媛,你和你妹一样,从来只护着你妈。你妈打麻将不像我泡网,我泡网不会输钱,而你妈打麻将常常输得精光。”
“您别再数落妈了。妈每天侍候您也很辛苦。”
“我不说你妈了,丽媛,就让你妈常打麻将吧。”
肖丽媛听说母亲打麻将去了,这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母亲平常不多打麻将,现在也染上了赌博的陋习。而今退休的干部职工,每天都筑着“长城”。父亲说母亲上瘾了,也不夸张。
“爸,我那次给您拿来的人参,您吃了吗?”
肖丽媛走近父亲的身边,望着老人亲切地问道。
“什么人参啊?丽媛,我怎么不知道。”
老人没看身旁的女儿肖丽媛,仍聚精会神地盯着荧屏,关注着自己的士兵,分析着怎么调兵遣将、克敌制胜。
“爸,您真的不知道人参啊?”
“你没有给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给妈了。妈没告诉您啊?”
“你妈没对我说过。只要你妈说过的事儿,我都不会忘记。”
“您以后要少上网,身体要紧。”
“我知道。丽媛,你给盛庆他们沏茶没?”
“我这就给他们沏茶去。”
“你快沏茶去吧。丽媛,不要让客人闲坐着。”
“爸,您真的没看到人参?”
“爸从不说谎,看到了说没看到,也不是爸的作派。”
老人摇了摇头,右手的鼠标快速地晃摆着,给他的机械化部队下达了命令。顿时,荧屏上枪声大作、火光飞溅。
“爸,妈会把那盒人参放在哪儿呢?”
“你问你妈吧。丽媛,我不知道她会把人参放在哪儿。”
肖丽媛望着父亲,还想继续追问下去,可父亲在原岗位上养成了习惯,说一不二,他不知道的事情再寻根究底,只会招来他的一顿训斥。退休后,母亲不敢管他,也就因为他这个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