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的功夫,安岳完全没有从子言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好歹还记得有一大摊子人看着,强打了精神做事,心中的痛苦无法对别人讲,所有的苦闷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侯府众人都不是个眼瞎的,自然看出了安岳这个主心骨的不妥,明里暗里的表示了一番关心,都被安岳以妇人不该关心外头的事情应付过去,众人无法,只得收敛心思,小心小意伺候。
这些变化让茗依有些无所适从,就算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子言自己作的,可是父亲对自己的好让自己头脑愈发清醒,清醒的明白这一切很大程度上离不开自己精心算计,子言是死有余辜,可是不应该让父亲来承受痛苦。
“暗七,父亲昨晚又喝酒了吗?”
花厅的门大开着,只有茗依一人坐在软垫上喝茶。外人看来只以为二小姐是在沉思,根本没想到这个花厅里面还有别人。
暗处的人没有现身,不知道隐匿于何处,“回主子的话,是的,不过暗六在酒里面加了药,侯爷没喝两口就睡着了。”
茗依沉默,子言死后,父亲的状况让她担心,别无他法,只好把暗六分配过去,就怕发生什么意外。暗自叹气,父亲对于茗依来讲是重要的,可惜中间牵扯太多,若是没有其他的牵绊,单纯的只是一对平凡父女该多好。
吩咐王嬷嬷盯着准备了一碗乳鸽汤,吃食一类的东西,还是信得过的人看着才放心。加上一件粉色妆花如意带帽薄披风,已非夏日,外头风大,自当注意保养身体,弄个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快出院门的时候,茗依不经意见看到了一个身影,脚步顿了一下,一个熟悉的侧脸。
碧心提着食盒跟在茗依后头,主子停了她自然也就停了下来,顺着茗依的方向看过去,没什么特别的啊。
“小姐再看什么?可是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
茗依回过神来,那婢女已经拿着笤帚拐进了梧桐院西厢房的耳房,“碧心那个人是谁?我怎么以前没见过?”
“哦,小姐说的是琴芳啊,她是几年前分过来的粗实丫头,嬷嬷看她人长得木讷,好在手脚勤快,就让她负责洒扫。也难怪小姐不怎么认识,琴芳内向的很,平日里不大言语,很少说话,有时候奴婢都会忘记咱梧桐院还有这个人。”
茗依疑惑了,难道不是?
“她调梧桐院几年了?”
碧心认真的想了一下,“大概有六年了吧,对,是六年多点,和雨露一起的。”
真的不是么?茗依微眯眼眸,掩盖住双眸之中的冰寒,最好不要是你。
一段小插曲,随即就丢开了,茗依重新恢复了笑颜,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侯府书房
正是上午时分,平日的这个时辰安岳一般都不在侯府的,安岳继承了南安侯府爵位,虽然是一个异性侯爷,也需要上朝办公点卯的。这几日安岳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几天假,皇帝本着体恤臣子的原则,自然是没有不应允的,左右一个闲散侯爷,皇帝看着也乐意,要是安岳真的先先辈那样是个将帅之才,恐怕皇帝才是真的不高兴了。
一个侍从躬身站在门外守着,随时听候主人召唤。
“见过二小姐。”
“起来吧,我过来看看父亲。”
那侍从唤方海,是侯府的家生子,慕夫人见他为人机灵,圆滑,不会惹事,就挑了来做侯爷的侍从。别看方海外表滑不留手的,其实是个忠心耿耿的,这几日侯爷的异常他也看在眼里,只是苦于主仆有别,不能为主子分忧,这会儿看到茗依来了,打心眼里高兴,虽不知道主子所为何事,但主子一向爱重二小姐,想来二小姐的话听得进去。
“侯爷一直在里面看书呢,见到二小姐过来,侯爷一准儿高兴。”随即压低了声音,“二小姐,您好好劝劝侯爷吧,侯爷他……”
“不必说了,我明白。”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明眼人都懂。
茗依提高了声量,“父亲,女儿来看您了。”
屋里的安岳早就听到了茗依和方海说话的声音,丢开书本,反正也看不进去,“依依来啦,进来吧。”
茗依从碧心手里接过食盒,让他们在外头候着,自己一个人推门走了进去。
“父亲,女儿让王嬷嬷给您准备了一碗乳鸽汤,味道好极了,您尝尝。”打开漆朱红的硬竹食盒,乳鸽汤还冒着热气,香味散发出来,里头混合着淡淡的人参气味。
安岳大感欣慰,不管如何,这都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女儿,茗依也当得起自己的宠爱,但就这份孝心就甩了其余儿女几条街。
“依依有心了。”拿过汤匙舀起一点尝了一下,味道正合适,只是心里堵得慌,没什么胃口,不忍心女儿失望,一点点的舀起汤来喂到口中,“你最近睡得可好?”
茗依心头一暖,怕是担心自己受那日的影响,安岳对茗依越好,茗依心头越发不是滋味,“恩,嬷嬷每晚煮了安神汤给我,有她督促着,一日也不曾落下,睡眠自是不错,倒是父亲,女儿颇为担心您,看您这几日都精神不大好,想必是外头有些事情烦心,女儿也不便多问,不过父亲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咱们侯府众人,要好深保重自个儿才是。”
安岳有些尴尬,又有些庆幸,看来女儿的记忆还没有复苏,他不敢想,若真的记忆复苏了,往日的不堪扯了出来,自己该如何面对女儿呢。
殊不知,茗依也很纠结,子言只是伤害自己的其中一个人,那个商青背后之人才是罪魁祸首,不把她找出来,始终就像是脖子上悬着一把利剑,保不齐哪天就会让自己或者侯府其他人人头落地,暗地里的毒蛇已经吐出了信子,侥幸不得。
可是要调查此事就一定会牵扯到父亲和子言,这又该如何破局?放弃?不甘心,何况背后还有一个宫缃,说来不过是一个丫头,值不得主子过多注意,可是宫缃并没有犯错,她的家人也因宫缃不光荣的死亡被贬到了庄子上,宫缃是不同的,自己欠了她。
茗依心中的天平不断摇晃,怎么选择都痛,最后认命的偏向一方。
“父亲,女儿这两天觉得头时不时的疼,有时候疼的受不了,要不请上次那位夏侯太医过府来给女儿看看吧。”
“哐——”安岳手一抖,汤匙掉在了桌子上,眼神慌乱,不敢直视女儿的眼睛。
“哦,疼啊,是该看看,是该看看。”
侯爷的效率挺高,当即派人拿了侯府的帖子进宫去请夏侯太医过来看。也罢,终究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亏欠了。
下午时分,白发苍苍的夏侯太医终于到了。
“微臣见过二小姐。”
“起来吧,今日请太医过来是一则是想请您给看看嗓子的恢复情况,二则是我头觉得时不时的痛。”
夏侯太医看看周围的丫头,心里嘀咕个不停,不知道这个安小姐又搞什么名堂,他亲自给茗依治疗的嘛,自然知道茗依已经大好了,怕是安小姐又有其他打算,唉,苦命哟。
一番仔细检查,做的像模像样。
“回二小姐,您的嗓子没有问题你了,至于头痛嘛——应该是您的记忆在复苏,可是又不能完全冲破阻碍,等到记忆完全好了就不好有这样的情况了。”
茗依脸上闪出挣扎,像是回味起那股疼痛就难受的不行,“太医,不满您说,我最怕痛了,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让我不痛,哪怕是想不起来那段记忆都无妨。”
夏侯抚摸着胡须的手一顿,这是闹的那样啊。
“恕臣多嘴一问,您不想让记忆恢复了?”
苦笑两声,“没关系的,那段记忆也不知道是不是美好的,万一是痛苦的,我情愿不要,反正也只是以往记忆的一小部分,忘记了就忘记吧,这一生还长,记不得一点有什么关系。”
“既然二小姐决定了,那老夫这就写个方子,照方子抓药,文火熬了,吃一次就好了。”
“有劳太医了,碧心,把那套八件釉绿的茶具拿来给夏侯太医。”吩咐完又对夏侯太医解释,“三番四次的麻烦您我也过意不去,想来夏侯太医对金银之物不太看重,这茶具就送与太医,权当做诊金,还请太医切莫推辞。”
“那就谢过二小姐了,微臣好茶道,这茶具倒是甚合我意。”其实心中的小人泪流满面,我看重啊~~~~~也好,解决了这件事情总算可以真正的告老还乡了。
(小狸有话:这几天工作上的事情比较忙,晚上也要加班,码字的时间大幅减少,不过保证一天一更,实在有特殊情况会说一声的,这几天更新时间可能会晚点,爱你们收藏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