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电话那边先止住了哭声,李晓晓问:“妈,爸爸他什么时候走的?”“走了有好几个月了,都怪妈,妈一直不敢告诉你。”宋勤愧疚地说。
电话那边又响起了抽泣声,边哭边说:“我就知道爸爸出什么事了,不然的话绝对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和我通电话,可是我不敢问你啊,我怕一问就是坏消息啊!”宋勤什么话也答不上来,只知道陪着哭。渐渐地,那边的哭声弱了,李晓晓问道:“爸爸是怎么死的?”宋勤张开嘴又闭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又求助地看着张带弟,张带弟拍拍宋勤的手,点点头,示意她照实说。
于是宋勤鼓起了勇气,把怎么发现李平死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女儿。当宋勤把大概讲完了之后,电话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似乎在思考着。当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宋勤发现女儿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坚毅而略带凄凉:“不,爸爸绝对不会自杀,他那么爱我,绝对不会一句话不留给我就这样走了,爸爸一定不会这样的,他肯定是被人害了,妈妈,你一定要找警察,一定要为爸爸报仇。”
“妈妈知道,妈妈知道,妈妈就是打电话和你商量这件事的,你知道吗?妈这些日子是多苦啊,没人说话,我想报啊,可是我当初被鬼迷了,就把你爸爸火化了,我想去找警察,可又怕人家说我啊,女儿啊,妈妈心里难过啊……”说着,宋勤号啕大哭起来,这些日子的委屈她要彻底地在亲人面前发泄出来。
张带弟从宋勤身边走开了,她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女人是脆弱的,在这种丧失亲人、痛彻心肺的悲痛前,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即使她是一个有着任务在身的警察。警察也是人,是一种看尽人间悲欢离合的职业人,无论世事让他们表面上坚强不摧,可是在内心的深处,依旧是最脆弱的地方,和所有人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三十六
挂上电话,宋勤抱着膝坐在床上发呆,有了女儿的支持,她已经决定去公安局,请公安局对她丈夫的死重新进行调查,可是她想怎么去公安局开这个口呢?张带弟看着发呆的宋勤,就倒了杯水递给她,说:“喝口水吧,别发呆了,跟女儿说了,也算了了一个心事。”宋勤接过水喝了口说:“谢谢,说出来好多了,我在想啊,当初也是我要求公安局火化李平的,现在我又怎么去找人家呢?再说,公安局可不可靠,我还是担心。”说这话的时候,宋勤想要是真如自己想像的那样,李有成可是神通广大的,公安局也不保险啊,会不会连自己都不放过,虽然是李有成的可能性不大,可现在谁又知道呢?
张带弟似乎看出了宋勤有顾虑,于是就说:“别担心,我有一表哥在公安局,要不,我问问他,这尸体火化了,案子还能查吗?”宋勤“咦”了一声说:“没听你提起过啊。”张带弟说:“唉,提了有什么用,表亲戚,要有事帮忙才上门找他,没事也就是各家顾各家。”宋勤听张带弟说得也有理,于是就问:“你表哥在公安局干吗?”张带弟说:“嗯,好像是个官,不过我家也没事麻烦他,人很不错的。”宋勤说:“那你问问吧,先别说是我家的事情。”张带弟说:“那好,我打个电话给他。”
打通了钟鸣的电话,张带弟说:“是表哥吗?我是带弟啊。”钟鸣一听是张茹的声音,又听她叫表哥,知道肯定有情况,于是就回答说:“是啊,带弟,你今天怎么想起打我电话啊?”张带弟说:“表哥,我有件事找你,是我一个同事家里的事情,她丈夫前段时间死了,可是死得有些不清楚,但是尸体已经火化了,不知道公安局还能不能查啊?”钟鸣一听这话,知道张茹在宋勤那里有进展了,于是就说:“看具体情况啊,这尸体火化了,家属一定要配合,你说说具体情况吧。”张带弟听了之后,捂住话筒问宋勤:“我表哥愿意帮忙,想问具体情况,你来说,怎么样?”宋勤犹豫了一下,没接电话,反而对张带弟说:“我想问你表哥能不能悄悄地帮我查,要是花钱我愿意花,要是行的话,我当面跟他说。”于是张带弟就又对钟鸣说了宋勤的意思,钟鸣说:“行,表妹开口了,我肯定帮这个忙,你叫你同事放心,我肯定会保密的,这样吧,我明天安排一下,再给你电话。”
挂上电话,钟鸣心想这事终于有些进度了,安排张茹进有成卧底这么长时间终于出了点成果,现在他要考虑怎么安排人和宋勤接触。于是他先打通了宋之杰的电话,向宋之杰汇报了这一情况,宋之杰听了也很高兴,叫钟鸣一定要慎重安排,并同意安排人和宋勤接触。放下电话之后,钟鸣想这事情自己不能马上出面,自己在电话里扮演张带弟的表哥还行,若是自己出面,那就不像了。张带弟的身份也不允许有一个当公安局长的表哥,这时他想到了李卫东,于是就打电话给李卫东。李卫东接了电话之后,钟鸣问他在哪里,李卫东说我在家里,钟鸣说那你马上来我家吧。
因为李卫东知道自己在调查李平之死的这件事情,所以,钟鸣也就开门见山地说了,问李卫东能安排什么人与宋勤接触,李卫东说:“我们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贺顺这个同志行,政治上绝对可靠,人品也很不错,再说是刑警大队大队长,业务上也不成问题。”钟鸣看着李卫东说:“这事是件很敏感的事情,你说的人,我同意,但一定要牢靠,否则我拿你是问。”李卫东说:“钟局,你放心,绝对不会在我这里走漏一点风声。”钟鸣说:“那好,你马上打电话给贺顺,叫他到这里来,我们碰个头,研究一下具体的事情。”
接到李卫东的电话,贺顺正在大队值班。李卫东在电话里说要他马上赶到,还不许跟任何人说到什么地方去,也不许说是他叫他来的。贺顺有些疑惑,但是局长的话就是命令,也不容他多想,于是他就夹了包,走到民警值班室对正在看电视的民警说自己有点事出去一下,叫他们有事打电话给自己。驾驶员看大队长要出门,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贺顺说:“不用你送,我自己开车。”
到了李卫东说的小区后,贺顺打通了李卫东的手机说自己到了,李卫东在电话里告诉了钟鸣家的门牌,并叫他把车停偏僻点儿。贺顺按照李卫东的话把车停好后找到了他说的位置,贺顺在门口按下了门铃,铃声响了两下之后,门开了,看到开门的人,贺顺愣住了。
给贺顺开门的是钟鸣,贺顺当然愣住了,他没想到李卫东这么神秘地叫他来原来是到钟鸣的家里。看着微笑的钟局长,贺顺的脑子里在飞速地转动,领导这么神秘地把自己叫到“老大”家里来是什么事情,要么是什么案件,有任务给自己;要么就是人事问题,难道要提拔自己?再要么就是自己带的队伍里出了大事,贺顺在这一转瞬间把所有的可能都想遍了,动作也就迟缓下来。直到钟鸣对他说:“进来啊,愣什么?”贺顺立刻拉住了极速旋转的思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噢,钟局长好。”然后就开始脱鞋进了屋。
在书房里,钟鸣让贺顺坐下,钟鸣的妻子李琳端了杯茶进来,贺顺赶忙站起来接住杯子说了声谢谢,李琳笑了笑然后就出了书房。贺顺直着身子坐在那儿,眼睛也不知道朝哪里望,一副拘谨的样子。钟鸣看着笑了笑说:“卫东,你说吧,省得我们贺大队长乱猜!”李卫东呵呵一笑,钟鸣也跟着笑了,于是书房里的气氛就缓和了许多,贺顺见两位领导这样笑着,他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也就放松了些。
李卫东神色严肃地说:“贺顺,今天晚上叫你来,是钟局长经过认真考虑的,就是交任务给你,钟局长认为你是完成这个任务的合适人选。”贺顺见李卫东这么严肃地说着话,知道自己将接受的任务是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于是立刻回答说:“两位领导,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李卫东点点头,对贺顺的态度表示满意,于是就把整个情况对贺顺说了一遍。说完之后,李卫东看看钟鸣,意思是自己说完了。
钟鸣说:“贺顺,这件事情是极为敏感的,有一定的背景,在整个工作中,保密是第一。之所以选择你来办这件事情,是因为你政治上一贯表现成熟,作风稳重,所以我对你的要求是一定要稳。明天就安排你与宋勤接触,你与她主谈话,据张茹同志反映,宋勤可能有一些不愿意说的事情,一定要通过做工作,打消她的顾虑,让她说出来,这个隐情或许对我们查清李平之死的真相有很大的帮助。这样,明天具体怎么谈,在哪里谈,我们研究一下,贺顺,你先谈谈你的想法。”
贺顺沉思了一下说:“两位领导,我先谈谈我个人想法,明天的见面最好安排在晚上,地点最好选择在一个宾馆,我开一部出租车把宋勤接来,这样即使有跟踪的也能甩掉。我和她主谈没问题,不过这个“表哥”一定要出面,有助于缓解宋勤的顾虑,我当这个“表哥”,可能年龄上不太像。”说到这里,贺顺看了看李卫东,钟鸣看到了这一细节,然后就笑着说:“呵呵,我看这“表哥”就李局长吧!”李卫东瞪了瞪贺顺心想,这小子,把我也给拖上了,但是钟鸣发话了,只好略带不情愿地说:“那就我吧,就认这一表妹吧!”于是钟鸣和贺顺就哈哈大笑起来,李卫东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隔壁的李琳听到书房里的笑声,不禁也笑了起来,心想这几个老男人谈工作也能谈得笑起来,也能这么开心,难怪警察都喜欢在单位加班。她看看时间也快12点了,于是就进了厨房,麻利地做了一锅面条,盛了三碗,打开一包榨菜,端进了书房。钟鸣见老婆做了夜宵送了进来,于是就招呼李卫东和贺顺吃面条,一边夸着李琳说:“还是我老婆心细啊。”李琳翻了钟鸣一白眼说:“就你们这样啊,谈起工作不知道时间,饿了活该。”说归说,她把热腾腾的面条递到了李卫东和贺顺的手里。
三十七
第二天一早,宋勤就催着张带弟打电话,看她“表哥”安排得怎么样了,于是,张带弟就当着宋勤的面打电话给钟鸣,钟鸣说都安排好了,叫张带弟对宋勤说表哥这边会保密的,晚上要张带弟和宋勤下班去逛街,到时候会有人联系的。听张带弟说了通话内容后,宋勤心里有些高兴也有些慌张,她高兴的是张带弟的表哥愿意帮忙,慌张是因为不知道见了警察该说哪些。她抓着张带弟的肩膀问:“哎,见了他们,我说些什么呢?”张带弟看着宋勤慌张的样子,于是就安慰她说:“没关系的,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啊,他们了解越多就越容易破案,你别怕,我表哥人很好的。”听了张带弟的安慰,宋勤略微安心了点儿,于是两个人就从宋勤家出来去上班了。
到了有成公司,张带弟就开始打扫卫生,她在干活的时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又打了电话给钟鸣,钟鸣一接电话就笑着说:“我们的女警就是聪明,知道我话没说完。”张带弟说:“就是啊,谁晚上装表哥?不会您亲自吧。”钟鸣说:“那当然不会,我要装你表哥,宋勤会相信吗?城中分局的李局长认识吗?他当你表哥。”张带弟说:“见过,有印象。那钟局长,晚上我身份可以公开了吗?”钟鸣说:“先不急,万一今晚和宋勤谈话不能深入,你就继续留在那里做工作,即使谈话深入了,你也要留下来,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怎么,才回家又想家了?”张带弟给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服从命令。”
这一天,宋勤是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的,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下班了,宋勤和张带弟两人就上了公共汽车到了市中心。表面上宋勤和张带弟像没事人一样在街头吃了点小吃后就在商场里穿行,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很焦急,等着“表哥”派来的人和她们联系。到了大约7点钟的时候,宋勤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不熟悉的号码,于是她就接了,一听是个陌生的男人找张带弟,宋勤把电话给了张带弟,张带弟接了电话以后对宋勤说:“走,我们到百货大厦后门的公共汽车站边上上一部出租车。”她们快步从商场里穿过,走向百货大厦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