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念之听夏哲楠这话,害羞地低下了头,莲影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短短一个晚上,夏哲楠对她的态度,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正纳闷,便听夏哲楠道:“这对耳坠,就给念之了,相信你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莲影如实答道。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夏哲楠转过身来,看着莲影,“你不是一向都是最大方的吗?连人都可以让,又何况一对耳环?”
莲影听他话里有话,不由得愣了一下,夏哲楠见她被自己说中,冷笑了一声,继续道:“还是说,有些人,对于你来说,还不如一对耳坠?”
莲影听他话里的意思,像是知道了昨日的事。怎么可能呢?明明只有她和邱念之知道啊,莫非是邱念之告诉他的?那就更不可能了,邱念之巴不得她走,怎会告诉夏哲楠?想到这里,又道:“耳坠是死物,人是活的,自然是人重要。只是这对耳坠,和亡母曾经带过的,一模一样,我想要它,不过是想留个念想。”
夏哲楠眼底的柔情一闪而过,瞬间换为冷漠,“你心里有的,不需要提醒也能想起,没有的,天天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在意。”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夏哲楠一走,方婉婉撇了莲影一眼,冷冷道:“既然哲楠已决定了,你就别在这儿死缠着不放了,还是去选两块布料做衣服吧,你看看自己这一身,我府里的下人,也比你体面。”说着,转身往回过去,一面走,一面小声道:“还要喝太平猴魁,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方婉婉再次坐回椅子上,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只是这微笑中,含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居高临下的优越感,那眼神,就像是施舍者,在看着接受她施舍的乞丐,让莲影猛然间想到了太太,端庄美丽的坐在罗汉床上,看着一屋子的花草树木,摆布着他们的命运。
想到这里,莲影不由得心里一颤,背后的伤痕,隐隐作痛。莲影不敢再看,赶紧回过头来,选了两款面料。再看邱念之时,见她神态自若的挑选衣物,耳朵上的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悠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莲影和邱念之各自选了些面料,方婉婉让人送去做了衣服,说是要半月之后,方能做得,夏哲楠军中无事,便决定在此多呆些时日。
当晚,邱念之为莲影上药,莲影见她耳朵上并没带着坠子,便问道:“不知先生今日之举,是何道理?”
邱念之不语。莲影又道:“我已经答应先生,治好了伤就离开,你却连一对耳坠也不愿让我?”
邱念之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是为了一对耳坠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邱念之沉默一下,低声道:“你走不了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落寞。
莲影反问道:“你不相信我会走?”
邱念之不答,半天,方道:“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莲影越听越糊涂,再问时,邱念之却不答了。
那天之后,夏哲楠再未找过她,饭菜也是送来房里吃了。有一次在院子里偶然遇上,莲影唤他,他也是装作没有听见,毫不理睬。
就这样闷闷地过了几天,一日,莲影正在午睡,朦胧间,忽闻得一阵琴声,莲影仔细听时,又消失了,待要再睡,琴声又起。莲影干脆起身,寻着琴声找去。
莲影越是走近,越是发现,这琴声低沉开阔,如泣如诉,饱含着浓浓的相思之情。
莲影穿过几处宅门,来到后院,只见海棠树下,正坐着弹琴人,定睛一瞧,那人竟是夏哲楠。
只见夏哲楠一席白衣,坐于树下抚琴,微风吹下数片海棠花瓣,在空中飞舞,此情此景,恍如人间仙境,看得莲影痴了。
莲影站在离夏哲楠不远处,看着他英俊的面容,潇洒的风姿,感受着他琴声里解不开,化不掉的愁绪,平身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离得如此近。他琴声里的哀怨、压抑、无奈、苦楚,就如从她心里发出的一样。转合之间,忽有变得**悱恻,仿佛心中,郁结着一团迷茫之气,让人无法舒展,亦无法逃离……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猛,就像在追求而不得,就像是在黑暗中乱走乱撞……,突然,“砰”的一声,莲影猛地惊醒,琴弦断了,夏哲楠也被吓了一跳,再抬头时,只见莲影站在面前,泪流满面。四目交汇间,两人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对方的心。
她竟能懂他,她竟能懂他,夏哲楠死死地拽着拳头,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故意压低声音道:“你哭什么?”,却仍然能感受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莲影听他这话,方知道自己竟被感动到落泪,赶紧擦了,慌忙间,却不知道如何答他。
两人就这样对面站着,仿佛周围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两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音,还没回头,方婉婉已来到身前。
这边方婉婉来到夏哲楠身边,笑道:“好久不听你弹琴了,今天怎会有此兴致?”
夏哲楠盯着莲影道:“本来有兴致,被无聊的人打搅了。”方婉婉看看他,再看看莲影,两人都是死死的盯着对方,目光交流间,仿佛这世间,就只有他们两个。方婉婉心里难受,低头一看,见琴弦断了。
“琴弦断了。”
“是啊,琴弦断了。”夏哲楠低头看了看,抱起古琴,对方婉婉道,“走吧。”说着,在不理莲影,带着方婉婉,径直离开了。
莲影独自站在原处,脑子里仍旧在回想夏哲楠的琴声,心一下子就空了。
又过了几日,夏哲楠接到前方军报,说梅归鹤真的发现了蒙古鞑子的主力,夏哲楠立时带了几个人回去,留了莲影和邱念之在此,只等前方战事稳定了,再派人来接她们回去。
夏哲楠走后,莲影每日里被困在宅院里,不准她走出宅院半步。元昊也被带走了,这宅院之中,便再没有人愿意跟她多讲一句话,实在比困在沐府里还不如,倒让她想起了被太太软禁的日子。
一日,百无聊赖,莲影不知不觉间,又逛到后院,海棠花已经谢了,洒落了一地的花瓣。园中的亭子里,方婉婉正在赏花,莲影转身要走时,便听方婉婉唤她:“莲姑娘,过来一块儿坐坐。”
人在屋檐下,莲影只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