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有的计划我都可以帮助你完成,哪怕你是想摘星星捞月亮,我也能助你敲下一块陨石来。"叶锦扬起眉毛。
许辰砂心下清楚--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要么接受,要么认命。
人生所有重大的选择都是如此简单残酷。
叶锦唇边展现笑容,静待他的决定。
"你是沉璧的母亲。"许辰砂沉声道。
叶锦笑一笑:"你能发誓你对沉璧用的的真心?"
许辰砂神情一敛。
"既是如此,何必狷介。"叶锦笑道:"有句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成功不问来路,这已经是现代社会默认的潜规则。你情我愿,各取所需,岂不是好。"
许辰砂吸口气:"对不起,请容我考虑。"拉开车门,边走边长长地舒口气。
叶锦望着他修长背影,笑得气定神闲。
这世上,谁都有个价。有的人可以用钱买,有的人可以以色诱,如果两者皆行不通,那就还有必杀的一招--事业的成功,做人的成就感。
许辰砂这样性格高傲却无家底,又一心想出人头地的人,用这一招真是避无可避,一击必中。
少奋斗二十年。
欧阳世家。
可以实现所有的计划。
--可以让有的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以让自己不至抱憾终身。
他已经没有时间。
这是唯一的机会。
许辰砂揉着额角,头痛欲裂。
下午,叶夫人差人送来一只精致的盒子。
里面是一只MontBlanc的皇家钻石墨水笔,上面镶嵌的碎钻据说多达四千八百多颗。
笔下压着一张卡片一把钥匙。
她做得如此大方笃定,真的是确定他无从拒绝?
老头子骂他的那句以色事人,简直如同恶毒的诅咒,跗骨之蛆般摆脱不开。
胸口一阵烦闷的恶心,更恶心的是他发现自己真的--不能拒绝。
许辰砂盯着那只盒子,眉头越蹙越紧,眼眸越来越冷。
书房里似乎空气稀薄,压抑得让人发疯。
许辰砂终于受不了地站起身,披衣往外去。
走到外面才发觉夜幕降临。
街灯明亮华丽,许辰砂将车开得风驰电掣,随意找了个酒吧停下,径直步入。
程令本与许停云约了一起吃饭,却临时被放了鸽子--许停云要陪客户吃饭。
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在大街上溜达了一圈,顺便找了个地方喝点东西。
坐下来,正摸出电话想邀约朋友一起出来疯玩,却见许辰砂走进来。
老天,真巧。
程令眼眸一亮欲扬声唤他,却见他眼神阴郁得吓人,不由收了声,只在一旁默默注视。
许辰砂直接要了几杯Cognac,一抬手,水一般喝下。
程令看得咋舌。
在许辰砂就这样喝完四杯之后,程令还是按捺不住,起身过去:"许辰砂?"
许辰砂转过头来,茫然看着她,眉心似是很困惑地蹙起来,低声道:"你不要晃好不好......你晃得我头晕......"
程令哭笑不得,原本以为这人向来隐忍克制,神经如钢线坚强--却不知他也有喝晕了头的时候。伸手拿掉他手里的第五杯,取出一张钞票压在杯子下,程令温言道:"不要喝了,我们走。"
许辰砂也不拒绝,顺从地站起身,可一迈步身子就一晃。
程令只得扶着他,想起上一次他胃痛,她也是这么扶着他,只是,他似乎越发瘦削。
本就只有一把骨头,这样瘦下去真恐怖。
程令叹口气,将他扶上车,心里琢磨该去哪里。
回家,当然是不行的。
许辰砂家?那地方偏僻,她真没把握自己能找对路。
去酒店开个房间?怎么感觉忒怪异......
突然想到许辰砂以前送她的那座小别墅,程令暗自庆幸钥匙带在身边,拿定主意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在车上,许辰砂一直合着眼睛没有说话,面色青白。
"喂,你还好吧?"程令心中不安。
没有回答。
程令没奈何--还真是喝醉了。
许辰砂大概实在是醉得沉了,一下车就开始呕吐,半天直不起身来。
程令的手轻轻拍在他背上。
这间别墅程令自上次后从未来过,但奇怪的是清洁异常,一看就知道有人定期清扫。
程令心里一暖,小心将许辰砂扶到床上。
有人喝醉了不过略嚎哭几声,大不了作滚地葫芦,折腾几个回合就呼呼大睡去,程令就不明白为什么许辰砂有本事醉得这么辛苦。
一晚上吐了无数次,整夜不得安生。又一直冒冷汗,空调温度调到30℃他还是面青唇白。
程令拧了热毛巾敷在他额上,他略略挣扎,哑声叫"妈妈"。
程令心底酸涩地发痛,忍不住握住他冰冷的手,泪水掉下来,口中喃喃道:"不要怕,妈妈在这里,没关系......"
清晨,许辰砂睁开眼睛,头痛,胃也痛得难忍。
床头放着一杯柠檬茶,居然还是温热的,许辰砂慢慢喝了半杯,方觉好些。
起身沐浴,走出卧室,空气中弥漫着红枣莲子粥清甜的香。
许辰砂倚在门上,看着程令的背影。她穿一件白衬衫,可爱地系着围裙,腰线优美,长发用一根筷子盘上去,正在埋首将苦瓜切成薄片。听得一阵刷刷刷,那动作真是干净漂亮得让人眼花。
清朗的阳光透过落地长窗照在她身上,勾勒出晶莹金边,粲然生光。
许辰砂不由心生恍惚。
温暖的水,清甜的香,安稳的陪伴。
如果每一天都有如此静好,有谁愿意此生流离?
"你醒了?"程令转头看见他,紧张地奔过来:"现在怎样?好些没?"
"没事了,昨天......真抱歉。"许辰砂想昨晚大概吓到她,很是歉意。
"那就好。"程令一笑:"我一早去了附近的蔬菜店,那儿的菜还挺新鲜的,你等等,就可以吃早饭了。"
"好。"许辰砂笑,深黑眼眸却有说不出的复杂神情。
程令--她一直带给他温暖美好。
安慰他,照顾他,陪伴他。
他知她懂得。
他知她不会埋怨。
所以,他从来不曾真正考虑过,如果将许家逼到山穷水尽,程令,当如何?
他以为给了她一个栖身之所,就可以心安理得?
也许,自私真是许家的传统......
许辰砂望着程令,她正在一匙一匙盛出红枣莲子粥,神情专注安然。
她说过,她自小要的不过是安稳生活。
他只给了她一句毫无意义的抱歉,然后步步进逼,无所顾忌。
他朝若拼得鱼死网破,江湖相逢情何以堪?
......
"在想什么?"程令摆好几只清爽的小菜,笑眯眯地招呼:"快过来吃早饭。"
许辰砂微微一笑,趁她不注意,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掷进了垃圾袋。
整个人顿时轻松。
原来,决定,也只需要一瞬。
"红枣养胃,莲子安神,你多喝一点。"程令说着笑起来:"明明酒量那么差,还去买醉,真是笑坏人。"
许辰砂只微笑。
清炒苦瓜,西芹百合,杏仁豆腐,几只小菜清清爽爽,红枣莲子粥也非常清甜。
更有程令吃得津津有味的明朗面容。
许辰砂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吃早饭是很愉快的事情。
"好吃吗?"程令笑问。
许辰砂点头。
"你平日里早饭都吃什么?"
"啊?"许辰砂茫然。
"就知道你是那种根本不知道早饭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人。"程令瞪他一眼:"你胃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呀。"
"知道了。"许辰砂唇边始终有一线微笑,被人罗嗦被人念叨的感觉--真幸福。
"你去休息。"程令伶俐地收拾碗筷。
"我帮你。"许辰砂站在一旁,不肯离去。
传递碗盘中,两人的手时而轻轻碰触,他的清凉,她的温热,碰触在一起,都成了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