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映照在当阳山头,给整个当阳山顶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纱衣,恍若仙境。
保生门,青石阶前,聚英殿内。
“无双,都安排妥当了吗?”当阳子向着走进门的陆无双问道。
陆无双道:“莲嫂刚刚已经喂过了满月,这小家伙的确是饿了,一吃饱就呼呼大睡了。”
“此子乃阳极玄魄,异于常人,却没想这一出生就遭此劫难啦!”当阳子伸出手,一捋白须,又问:“马小姐可好些了?”
“大夫已经给马小姐看过了,又开了药方,修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只是...。”
当阳子见陆无双欲言又止,便问:“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陆无双道:“只是马家庄已毁,马老爷和马夫人都已被杀,马小姐郁郁寡欢,我担心她有些承受不了。”
当阳子愤恨的道:“是啊,这帮人可真是心恨手辣,居然杀了马家庄几百口人命。一定要查出这究竟是何人所为,我担心这伙人与魔族定有关联。”
“是,无双尽快一定查出这伙黑衣人的来历。”
当阳子问:“对了,那个奶妈的来历可放心?”
“莲嫂是建义村刘二柱的妻子,刚好同马家庄一天诞下一女,徒儿找到了刘二柱请得莲嫂帮忙哺乳满月。”陆无双又补充说:“他们都是地地道道的村民,绝对可信。”
“嗯!”当阳点点头,道:“你去吧,多多照顾马小姐,尽快查出血洗马家庄的元凶。”
“是,徒儿告辞。”陆无双施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
入夜,巫阴地界,月华清幽。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当幽幽月华将巫阴地界笼罩,爬上柳青衣眉梢的时候,他突然就产生了这种感觉,突然有了一份宁静而悠远的相思。
“从今天起,我就叫你小石头吧。”
“为什么要叫我石头呢?”
“因为你跟石头一样笨啊!”
想起以前的情景,柳青衣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可爱的俏皮的叫雪儿的小姑娘。
“小石头,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你会来找我吗?”
“不会,因为你总是突然失踪,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说的是我回家后永远不在出来了,你也见不到我了,你会找我吗?”
“那你告诉我你家住哪里,以后要是你不见了,我就去你家找你。”
“可是我住的地方你不能去。”
“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你太笨了,我怕你会迷路。”
“那我就学聪明一些,这样就可以去找你了,到时候我还要治好你的病。”
“好,那我们一言未定。”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是一句多么纯真多么可爱的话。这也算是一种承诺,这句话因为充满了纯真而变得美丽,却也因此而不在是承诺。古往今来,多少海誓山盟终成幻影,又有谁会记得这种充满了童真的承诺呢?柳青衣当然也明白,可是他并没有忘记。
这些年过去,雪儿一直在柳青衣的记忆里。他曾经以为雪儿病重死了,再也找不到她,再也不会出现。直到上次,他才知道雪儿还活着。
上次短短相聚又匆匆而别,却向一只无形的手,撕开了掩埋在柳青衣心底的记忆。
“雪儿,你还好吗?上次为什么突然又不见了呢,这一次会是你所说的永远消失吗?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在什么地方,我又怎么找到你呢。”柳青衣喃喃自语,一声轻叹。
此时月已高悬,清风中带着白玉兰的芬芳,淡而清雅,似醉。
如此良辰如此月,何不弹奏一曲呢?
柳青衣缓缓转过身来,向竹屋走去。竹屋就在巫阴地界边上,搭建在巨大的青石板上,并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却带着几分优雅。这是专供看守巫阴地界的人休息的地方,现在几乎成了柳青衣的专享。他实在很喜欢几间竹屋,立在安静之处,几乎没有人会来打扰。
从屋内取得古琴,柳青衣回到巫阴地界,寻了一方青石坐下,将琴放平。这琴长约尺许,宽约数寸,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的,很是古朴。柳青衣伸出双手,弹奏起来。
一曲罢,忽闻得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如此明月如此夜,想不到还能听到如此幽雅的琴曲,小女子实在荣幸之至。”
“雪儿!”柳青衣一声轻呼,站起身来一看。月光下,白衣似雪,婷婷而立,如烟如雾,正是雪儿。
“雪儿,你来了。”柳青衣走到雪儿身前,笑若春风。“你上次怎么又无缘无故的就不见了,你的病好些了吗?”虽然柳青衣早已习惯了雪儿每次都会突然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却还是忍不住问。
“我已无大碍,谢谢你救了我。”雪儿望着柳青衣,笑了一笑。
柳青衣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我...,我被你的琴声所吸引,所以就来看看。”雪儿打趣的道。
“难道你一直躲在旁边,听见我的琴声就出来了?”柳青衣疑惑不解。
“我...,自然不是啦,我只是出来看看月色,恰巧遇见你了。”雪儿的表情有些慌张,似乎有所隐瞒。她微微一笑,又说:“想不到你还会弹琴,而且还很好听。”
“我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让雪儿...姑娘见笑了。”柳青衣本一直对雪儿直呼其名,现在多年未见,雪儿已不在是那个小丫头了,是以话到一半突然觉得自己这么称呼似乎有所不妥,便自改口叫雪儿姑娘了。
“你这人,怎么一句一个称呼,都不知道你叫谁了。”雪儿故作严肃,脸上却带着笑。
“你只告诉过我你叫雪儿,却没告诉我你的全名,所以...。”柳青衣伸手抓着头发,一时不知所措。
“可是你也没问过我呀。”雪儿看见柳青衣不知所措的样子,心头只觉好笑。“我叫凌雪。”
“凌雪!”
凌雪笑着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像往常一样叫我雪儿吧。”
“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幸好柳青衣不是真呆,他简直求之不得,说得很坚定。
“那你介意我像以前一样叫你小石头吗?”凌雪抿嘴一笑,笑靥如花。
“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柳青衣居然回答的也很爽快。
“柳公子是保生门当阳子的高徒,除魔卫道,仙家门第,将来必定涅槃脱于俗世。又怎么会是石头呢。”
柳青衣很好奇,问道:“你也知道保生门涅槃之说?”
据传,九峰山阳峰一脉通达仙境,凡修行臻化有机缘者,就可在此涅槃,脱于俗世而入仙佛之境。传闻保生门的创派祖师道清一,消灭魔族打败白夜大帝,保得天下安宁,功德无量,便在当阳山飞升化仙。午照峰大悲寺的天悲禅师也是在午照峰塑九转金身,涅槃成佛。是以很多人都把当阳山的保生门和午照峰的大悲寺当作仙佛之弟,而很多门中弟子也把入道化仙,立地成佛当作一生的目标。却不知这仙佛之境,岂是人人都能达到的,三百年来不过出了一个道清一和一个天悲禅师。
凌雪点点头,说:“保生门和大悲寺乃仙佛之门,这涅槃之说天下皆传,我虽孤陋寡闻却也是知道的。”
“我虽是保生门弟子,但资质平平,这涅槃之说,也只是听过而已,从未做此梦想。”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凌雪问。
“我只想守住这五灵封印,不要让里面的妖魔出来祸害人间,这就好了。”柳青衣说着,指了一指前方不远处立着的五灵柱。又说:“每个人都能有一个太平世界,生活的自在而真实,这便是我的梦想。”
“在你的眼里魔族都是坏人吗,都是十恶不赦吗?”
“魔就是魔,人魔殊途,三百年前的惨况我虽未亲眼所见,却也能想象得到,处处尸骨露野,血流成河,这是何等的凄惨。”说起三百年前的妖魔之乱,柳青衣的脸上露出了愤恨。
凌雪又问:“如果五灵封印被破,修罗之门大开,你会怎么样?”
“我会毫不犹豫的加入战斗,绝不会让魔族踏出这里一步。”柳青衣说的很坚定。专念又道:“你放心吧,开启五灵封印需赤子碧血,这五灵封印是绝不会被破除的。”
凌雪说:“我是说万一......,由于某种原因......,或许魔族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万一的,我们保生门中个个身怀绝技,又有大悲寺的佛门高手策应,绝不会让魔族横行。”柳青衣怕凌雪当心魔族,是以都没有听明白凌雪的话。
见柳青衣笑得亲切,言语又如此坚定,凌雪便将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了。“能让我弹一下你的琴吗?”
“请!”柳青衣侧过身子,站在一旁。
凌雪相回一笑,缓缓屈膝坐下,伸出芊芊玉手撩拨琴弦,顿觉缕缕琴风丝丝入耳,忽远忽近。
时而舒缓,如清泉出幽谷
时而急越,如百丈之飞瀑
时而清脆,如碧珠落玉盘
时而低回,如呢喃之细语
时而静美,如玫瑰之绽放
...
此情此景;月华清幽,琴声如画,美人如玉。柳青衣已经完全沉浸其中,情不自禁的自腰间拔出长剑舞动起来。剑舞之处,地界边上洁白白玉兰花竟被他剑气所吸,一片一片离枝而来,随着剑气翩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