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的酒量半斤左右,沈思思也不赖,差不多五两。
干柴烈火的孤男寡女,一斤老白干,怎样才会发生缠绵悱恻的故事?
试想一下,如果苏宁将一斤白酒全部据为己有。醉者有心,醒者无意,最多会发生新闻上常见的“未遂”事件,有可能悱恻,但绝对不会缠绵。
再试想,如果苏宁袖手旁观,眼看着沈思思一饮而尽。之后顿生歹意……估计那时思思早已醉得人事不省,发生天大的事她也不会知晓。有可能缠绵,但不怎么悱恻。
唯一既唯美又有悬念的方式便是一斤白酒二一添作五。我指着苏宁的鼻子问:“这不是你事先设好的局吧?”
沈思思当时酒力发作,浑身松软,就像一摊泥一样贴在苏宁的怀里。方才一口气喝了半瓶,苏宁的头变得老大,此刻也有些站立不稳,费力地将思思搬到床上。
帮她脱了鞋盖上被子,苏宁踉跄地转过身,发现衣襟被她扯在手里。
思思说:“别走。”
“啊?”
“上来。”
苏宁回身看思思,她紧紧闭着眼,眼泪正在她浓密的睫毛中间打着旋,睫毛是湿的,一绺一绺。苏宁想,有这样一位长长睫毛的女朋友该多好。
苏宁躺了下来。
“抱着我。”
苏宁看见抽泣中的思思胸口一起一伏,腰部软得像条婀娜的蛇。苏宁想,有这样一个妩媚动人的女朋友该多好。
苏宁伸手搂住了她。
思思问苏宁:“你告诉我,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十年如一日的爱情?”
苏宁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之后思思不哭了,苏宁感觉她的嘴唇压了上来。
“再之后呢?”我迫不及待地等着苏宁的下文。
“没了。”苏宁说。
“怎么会没了呢?”
“然后我俩迷迷糊糊抱在一起睡着了。”
……
半夜苏宁醒过一次,发现自己的手正压在思思的屁股下面,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抽回。随即他努力地清醒了一下,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思思此刻睡得正酣,回忆了片刻后,苏宁甩了甩发麻的手指,重新把手塞回刚才的地方,再次睡去……
苏宁昨晚的经历深深地给我上了一课:当稍纵即逝的艳遇从天而将的时候万万不能寡断,要睿智。
这个世界上有“十年如一日”的爱情吗?
苏宁回答“没有”,于是博得了美女一吻。
妈的,还好苏宁没有进一步阐述说“十年爱情不如一‘日’”,否则,沈思思一激动还不得为其宽衣解带?!
我平静的心湖里有PH值低于7的暗流开始泛起涟漪。听了苏宁的讲述我才知道什么是你情我愿的同居生活。我只是闻了闻索琳的体香,而苏宁和沈思思已经探索了对方的味蕾!个中滋味,怎不令人兴叹?
苏宁说:“你想知道的我都讲了,你也甭掖着了,说说吧。”
我嘬了嘬牙花。
这可怎么讲?讲我感冒了,索琳象征性地谦让一番,我便连滚带爬地恋上她的床?不行,这样多丢份儿啊。
我说:“咳,这有什么好讲的。窈窕君子,淑女好求呗。喜欢就一起睡嘛。”
“牛,太牛了!”
之后,我和苏宁低头不语,不同程度地陷入了困惑。
快到中午的时候老大回来了,精神面貌不错,哼着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就飘进了屋。苏宁无精打采地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老大说:“好事啊,天大的好事,王小夕她,她,她……哈哈。”
“她怎么你了?”我和苏宁顿时把眼睛瞪得一般大。
“她买了这个给我!”老大晃了晃手里的一袋50克装的“可比克”,乐得合不拢嘴。
老大说:“照镜子看看你们自己,一副咬破苦胆的衰相,再瞧瞧我……唉,差距,这就是差距……”说着便哼着林妹妹又飘出去了。
我和苏宁互相看了看,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这样苦苦挨到了十二点一刻,桌子上的电话终于响了起来。苏宁一惊,怔怔地看着电话,嘴里默念着:“来了,来了……”
“老子今天一定把她的想法问个底儿出!”苏宁说。
一把抓起话筒,苏宁的表情严肃了几分,电话果然是沈思思打来的。
电话漏音很严重,苏宁全然不知,对着话筒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苏宁:昨晚睡得好不好?
思思:还行啊。
苏宁:还行是好还是不好?
思思:还行就是,就是……就是还行嘛。
苏宁又问:大中午的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思思:不干什么啊。
苏宁:不干什么是干什么啊?
思思: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苏宁:你想说什么啊?
思思:……
我靠,我这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这TM是表白吗,白公馆审查犯人也没这么执著的!接下来的对白我猜都能猜出来,思思会说:不想说什么,苏宁会说:不想说什么是想说什么啊!整个儿一绕口令,绕到天黑也绕不到正题上啊!
电话另一端思思有点挂不住劲。憋了老半天,思思说,苏宁,你什么意思啊!思思一定想说,苏宁不带你这么玩的!昨晚上又是接吻又是牵手,还把你一只巴掌塞人家那儿,股掌都被你玩弄了,你怎么转过头就唱黑脸儿啊。
思思不明真相——苏宁这回绝对是紧张了。
苏宁说,你先等等。然后放下电话冲到水壶前,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水。上半场结束,上半场苏宁围着思思的禁区一顿狂轰滥炸,得势不得分。
苏宁又拿起了电话:哎,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啊?
思思:想带你去吃饭,今晚有时间吗?
苏宁:吃饭?好好的吃什么饭啊?
思思:昨晚上喝得不尽兴,今晚继续。
苏宁:还……还喝啊?
思思:怎么,怕了?
苏宁嘿嘿一笑,面部表情开始多云转晴。至此,主动权已经逐渐被思思控制,剩下的时间完全呈一边倒的局面。
思思:我发现你喝了酒挺勇敢的。
苏宁:……
思思: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不喝那么多酒,你还敢……敢像昨晚一样吗?
苏宁:……
思思:今晚我们喝红酒吧。
思思:你怎么不说话啊!
还说什么啊?苏宁早晕菜了,捧着电话,幸福像花儿一样。
沈思思这几板斧真是招招命中超凡脱俗,我读了那么武侠都没见过这么犀利的!我咽下了口水,想起了郑钧的一首老歌。
苏宁说,别破费了,直接把红酒带回来喝吧。
思思:也行。
苏宁:再买俩单炒下酒,来个毛氏红烧肉,再来个……
思思:成!
舔了舔嘴唇,我决定还是退避三舍。有这闲工夫我还是想想待会儿在电话里说什么吧,索琳我还没搞掂呢,苏宁的事我跟着瞎紧张什么呀。
苏宁:不多说了,家里还有一位等电话呢。
思思:是那个踢球的帅哥吧。
苏宁:对啊。
思思:让他甭等了,索琳欠费停机了,她还求我带口信儿呢。
苏宁:带什么口信儿?
思思:她昨天刚买了条电热毯,挺管用,今儿晚上降温,索琳想叮嘱那位帅哥也去买条回来。
苏宁:就这些?完了?
思思:完了。
我操,我一闭眼,完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和苏宁对坐在一家苍蝇馆子里。桌上摆了三个菜,一瓶泸州。
一个小时之后,瓶里的酒已经下了三分之二,我把剩下的和苏宁均分。苏宁说:不能喝了,一会还得训练呢。我说你少罗嗦,想滚蛋就滚吧。我隐隐约约记得苏宁一会儿还要与佳人一起“葡萄美酒夜光杯”。
然后我眼前一片模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睁开眼睛,发现苏宁还在身边。
“你怎么还不去训练?”我问。
“我早训练完了。你刚才喝醉了,在这睡了6个小时,怎么拖都拖不动。”苏宁说。
我一看表,晚上七点多。外面狂风大作。
苏宁扶着我晃晃悠悠走出饭馆,街对面一家灯火通明的小店里孜孜不倦地放着一首《死了都要爱》,我循声走了过去。
老板远远地招呼着我:“哟,稀客啊!”
这老板我们认识,是前两届中文系的毕业生,大四的时候因男女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肄业后怀着满腔悲愤在校门外开了一家小店,专卖生计用品。据说还开办vip会员业务,实名购买享受9折优惠,不过我始终觉得多此一举。一则,敢于冒着步后尘的危险来办张实名卡的学生委实不多。再则,因一折的差价而甘愿做忍者神龟的又有几人?
中文系的学生卖套套就像北大学生卖猪肉一样,注定要走一些弯路。这厮想方设法把专业知识与实际业务紧密联系,结果却事倍功半。刚开张的时候,店门口贴了副对联颇为隐晦:
上联:大爱无型,粗中有细
下联:小鸟依人,来日方长
横批:对号入座
可圈可点能屈能伸,看得我们大呼牛逼,只是每次路过的时候总觉得底气不足。时间长了老大说这幅对联再不撕毁我他妈非阳痿了不可。
后来小店的生意差强人意,老板将对联换成了横额,上书:本店专卖让男人“省事”,让女人“不省人事”的东西。
这次更为骇人,据说不少女生因为这条横额绕道而行。
最后在我们的热心提示下,老板终于一边不齿地撇着嘴一边将横额撤下,戳了一个牌子,上面用隶书大大方方地写了一个“性”字,言简意赅犀利无比,并且开始代卖些烟酒杂货,小店才算走上了正轨。日用品与生活用品混杂的结果就是,这里的套子上一股烟味儿,烟上一股子橡胶味儿。我们光顾时不买日用品,只买生活用品。
我问老板:“有电热毯吗?”
“有哇!我们这连‘电热床’都有,只要躺上去,一刻钟之内让你浑身燥热……”
“不要那个,就要普普通通的电热毯。”
“哟!那抱歉了,你要的东西不属于本店的经营范围。”
“那来包红塔山。”
“8元。”
我递上10元。
“没零钱了,还剩2元你掂量着买点什么吧。”
“那给我来盒三枚装杜蕾丝。”
“那得再加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