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女孩笑得欢快,“太土气了吧。‘镁’是我名字里中间那个字,你再看。“
我将水晶石翻了过来,上面是个“桐”字。
“你叫镁桐?”
“嗯。”女孩点头。
镁桐?镁桐……我小声地念了两遍。
“怎么啦,好听吗?”
好听倒是好听,我说,只不过,为什么是这两个字呢?你可以叫“美瞳”啊,让人一下子联想到一双水灵的大眼睛。
女孩撅起嘴,“就是嘛,我也这么觉得。可是这名字是有讲究的,我爸爸说,‘镁’字是从家谱里排下来的,不能乱改。而‘桐’是算命先生批完生辰八字后决定的,因为我五行中缺木,所以叫‘桐’,取意凤栖梧桐,而且算命先生说我命里缺靠山,想让我‘挨着大树好乘凉’,哈哈,他们都是瞎掰的,你知道吗?我最不缺的就是靠山……”
我在那一刻愣了一分钟,因为我想起了两年前,同样有个女孩跟我讲起过她的名字,同样请算命先生为她批的字。她命里犯水,而水来土掩,所以她的名字里有两个“土”字。她真真正正的缺少靠山,因为她从6岁起就成了孤儿。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小美女和她很像,她们有着同样美丽的眼睛和白皙的脸颊。不同的是她的美是那样咄咄逼人,那种不可方物的标致美感让人过目后再难释去。释不去而又忆不起。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每当想起她的脸,就像看见一片隔着雾气的深潭,她桀骜的眉眼浸在潭水中,潭水荡漾,雾气缭绕。你努力想在下一秒留住那个影像,伸出手去,水波化开,她笑着越荡越远。
苏宁曾说,这两年我发现你有一个特点:只要是你看上眼的姑娘,肯定和她相像!
我说那对啊,说明我用情可专呢。
苏宁说,专个屁!我还发现你有另外一特点:只要和她相像的女孩,你肯定心猿意马。
今天,我突然想起了苏宁的话。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对这小女生了几分情愫?
不可能,当然不可能。我怎么能和自己的粉丝爆出绯闻呢?绯闻就像痱子,越炙手可热,层层掩盖,捂出来的痱子越是一片红红火火锦绣壮丽,越吸引人。我现在只是个球童,属于光着屁股满地跑都没人看的角色,不是不爆,时机未到。
女孩说:“我比你小几天,你可以叫我桐桐。”
“桐……”我叫不出口。“那你姓什么啊?”我问。
桐桐眼眉一立:“干吗打听那么多?让你知道了我姓什么,你就该赵镁桐,钱镁桐,孙镁桐的直呼大名了吧,告诉你,妄想!只许叫我桐桐。”
我笑了,这女孩太聪明了。在她面前我就像个透明人,我想什么她一准儿知道。
“那么桐桐小姐,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这儿没小姐,就是桐桐,而且我也没有被人请的习惯。这样吧,我们比谁钱包里的钱多,谁多谁请。”
我身上有六百块钱。桐桐把钱包在我眼前晃了晃,看厚度我便知道输了。
桐桐问,“如果这会儿不是碰见我,你会去哪儿吃?”
我说麦当劳。
她诧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即明媚一笑,打了个响指:“好,就麦当劳!”
随便找了个泊车位,我跟着桐桐下了车。桐桐的衣着打扮还是昨天的风格跟个公主似的,高跟小皮鞋闪闪放光,摔在理石地面上咔咔作响。我像个奴才一样跟在身后,生怕这公主一来劲猛摔几步我再跟丢喽,做偶像做到我这个程度真是空前绝后啊。
桐桐点了两份套餐,我埋头其间,米西得干干净净。她意外地看着我,问:“要不要再来一份?”
“不要了,”我一边嚼一边说,“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我们走吧。”
“喂,太过分了吧,人家根本就没吃啊!”桐桐一脸委屈。
“噢?”我方才注意到所有的空盒子都是摆在我面前的,“怎么不吃啊?”我问。
“太油腻了,吃不下……这样吧,你帮我点一客奶昔好了。”
那一刻,我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出神。
“奶昔,大杯的……”桐桐说,“你怎么了?”
“没,没……”我赶紧起身去买。
“来两份奶昔,不,要……一份吧,一份就好。”我对点餐小姐比画着。不知为什么,我有些心不在焉。我一边掏钱一边远远地看着桐桐,她正安静地望向窗外,手拄着下颌,表情乖巧。
这是我熟悉的一个场景,我站在点餐台许久,忘记了时间。不知不觉把两只吸管插进杯子,发觉的时候,隐隐的心痛正悄然荡开。
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在游离。我的眼睛落在桐桐含着吸管,轻轻张翕的两片嘴唇上,也落在两年前某一个瞬间。没想到这样相似的场景居然会发生在我和另外一个女孩的身上,我垂下头,心里不知是甜蜜还是忧伤。
“喂!你怎么不看着我?”桐桐喝得差不多了,忍不住问。
“我为什么要看着你啊?”
“不为什么,难道你不觉得我漂亮吗?”桐桐的大眼睛忽闪着,拍了拍她的脸蛋儿,用天真的表情盯着我。
呵呵呵,这小美女的虚荣再次勾起了我的报复心,刚才的遐想告一段落。“要听实话吗?”我问。
“当然要听实话!”
“还算漂亮吧,大概可以打80分。”
“什么!才80分?”桐桐一下子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我猜得果然没错,越是犀利的女孩就越有弱点,刚才还一副趾高气扬插两跟羽毛就能飞起来的样子,现在一听自己被打了低分,身体还在半空中漂浮,自信心已经“啪”地摔地上了。
“为什么是80而不是100?!”桐桐终于开始急了。
“冷静,冷——静——”我说,“你先坐下,周围好多人看着呢,什么八十啊一百的弄得咱俩跟讨价还价似的。”
桐桐气呼呼地坐下,可是眼神却一点都没缓和,柳眉倒竖,好像随时都能扑上来咬我鼻子。
我说:“首先,首先啊,你的美丽路线走错了,你才二十二岁不到,愣穿成了二十七八,人家二十一岁小姑娘还在研究是穿艾格还是淑女屋呢,你整一瓦萨其的套裙,知道我为什么走你后面?我害怕你上台阶的时候‘糍啦’一声肥水再流了外人田……”
桐桐惊诧的看着我:“袁夙,你太奇怪了,你们队友那些女伴儿我也见过不少,差不多都是这一风格的,球员带着一个丰姿绰约的女子多有面子啊?难不成让我穿一身米奇咬一根棒棒糖跟你身后?也就是你,换别人我还懒得收拾这么利落呢!”
“换别人我才不跟她一块儿吃饭呢。要不你当别人粉丝得了?”
“行行行……就算你说得在理,可你指的是衣着打扮,我玩的可是综合素质。你没见刚才吃饭的工夫不下十个男人使了劲瞄着本姑娘呢。80分的女孩多了,他们怎么不瞄着别人啊?”
我心中暗笑,这小妮子还真较劲,还来是内心被我的小刀片儿蹭了一下,就算没淌血也难受着呢。
“知道他们为什么看你吗?” 我说。
“你知道你说啊!”
“……如此白皙的女孩,隔离霜粉底液没少抹吧?
“……眼睛黑得跟葡萄似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没涂睫毛膏呢。
“……这么长的头发带着这么柔顺的卷儿,沙宣的代言人也不过如此啊,这一周得做多少次营养焗油?
“……最主要的是你身上的香味儿,蚊子肯定不叮你,大活人就说不准了,方圆五米内哪个不被你诱得五迷三道的?”
我不敢再说了,因为我看见桐桐快哭了。
“袁夙,我算弄明白了,你……你……你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桐桐的眼泪围着眼圈直打转儿。
我暗自好笑,大功已告成,小丫头瞧着哭吧。
我甚至准备提前向服务员要一打餐巾纸。不料,她的眼泪含了半天就是不下来。不仅如此,桐桐热泪盈眶地抿嘴笑了。
“袁夙,这里吃饭的女孩那么多,你给我指指看,你心目中的完美女孩是个什么形象?”
即将缴械投降的桐桐反将了一军。这个问题问得我犯了愁。说实话,偌大个麦当劳里最漂亮的当然是眼前的这位大小姐,而且绝对领先别人好几个档次。可是要想继续演这出戏,话就不能那么说。就跟球场上踢假球吹黑哨的一样,牙一咬心一横,我说:“就你背后五米远那个女孩,她就很完美!”
桐桐寻声望去。隔着两张桌子的地方坐着一个文文静静的姑娘,其实那姑娘也就是个及格分,只是衣着风格与桐桐大相径庭。
我说:“你看,那女孩头发是没烫过的短发,头上就别一塑料发夹,素面素眼,连唇彩都没画,穿一身白色连衣裙,休闲的布鞋,浑身上下的行头肯定不超过五百块,柔得跟一汪水儿似的,怎么看怎么好看。”
桐桐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三分钟,然后回过头盯着我,“你确定这就是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简直不二人选。”我说。
桐桐咬牙切齿地笑了,“好啊袁夙,我长这么大,头回让人这样轻视!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说完小脸儿刷地一拉,跟西太后见了咸丰似的,一甩袖子,背起她的LV小皮包转身就走。
“喂喂!你去哪儿啊?”
“走了!”
“哎,那我呢!我怎么回去啊?”
“找你人的‘不二人选’想办法吧!“
说完,桐桐一路大踏步地踢出卖当劳。什么叫雷厉风行?我笑了,心想这到底谁是谁粉丝啊?
当晚,正当我准备就寝的时候,桐桐突然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口。
我看见她身着传说中的渔网装,头发刚刚洗过,湿漉漉地披散着,她侧身倚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你,你是怎么上来的!”
桐桐一抿嘴,“我只是冲看门人笑了笑,他就放我上来了。 ”
“你……想要干什么?”我惴惴不安。
“不干什么,我要向你讨回白天时的公道。我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我,到底漂不漂亮。”
桐桐白皙的两条腿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网袜,从真正意义上讲,她的连衣裙根本就是件上衣外套,下襟稍微长了一点点而已。白皙的腰臀缝隙中乍现,简直衣不裹体破绽百出!
我开始不自觉地战栗。我说:“桐桐你别这样,这不能叫漂亮……”我这样说,可是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她的双腿。我听见了自己吞咽的声音。
“呵呵,小夙夙,想必这样夸张的网袜又刺了你的眼吧。那么,你看这样好不好……”桐桐慢镜头的回放一般地褪下袜筒……她双手交叉垂在胸前,裸露着双腿,像一个女排队员。
我哑口无言,简直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桐桐继续恬淡地笑着,可脸上已经烧起了片片彤云,“还不行吗?呵呵,那我只有……”
我看见她双手抓住外套的下襟,慢慢向上掀起……
我完全傻了,眼前的景象亮得让我挣不开眼睛。
转眼间,桐桐的穿着,已经从女排队员变成了游泳队员。
我全身僵死,一边后退,一边喃喃地说:“别,别这样桐桐。”
桐桐脸上的红云已经泛满了全身。她说:“袁夙,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才不管!我就是想你!我想见你,对你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
我木讷地站在原地,竟发不出任何声音。就那样任由她的双臂挂在我的脖子上。
“那句话,只有三个字……”桐桐说。
全身僵死!我距离桐桐只有两尺远,感觉体内有一柄巨大的泵在操控着我,令我呼吸困难。我已经退到了墙角,桐桐的笑容扑面而来。
她的嘴唇已经贴在我的耳边,或轻或重的呼吸,我心底最薄弱的地方开始摇摇欲坠。
“呵呵,让我告诉你——”
我紧紧闭着眼,坍塌已经开始,先是飞起的石砾,再是翻腾的熔岩……
“袁夙……”
我挣扎着:“不——”
“袁夙,”她清清楚楚地说,“起床啦。”
啊——
我大叫一声翻身坐起。
外面已经放亮,阳光透过窗帘照在我的床上。枕边的闹钟一刻不停地叫着:“起床啦起床啦……”
原来是场梦呵——
我用手擦了把脸平静了片刻,然后拿起闹表……
我靠!这一眼吓得我魂飞魄散——闹表已经孜孜不倦地响了十多分钟我居然完全沉浸在那个梦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赶紧跳下床,屋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乱响。转眼间我套上裤子蹬上鞋杀出门外,后脚跟儿一磕,宿舍的门啪地严丝合缝,转身就往楼下冲……
这个充满暧昧气息的早晨恢复了平静,屋子里空荡荡的,随着刚才“咣”的一声关门,群响毕绝,观之房内,一床,一枕,一被,一褥,一闹表而已。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分钟之后有人掏出钥匙急匆匆开门——我气喘吁吁又跑回来了,直奔衣橱。
其实,这个这个……还是发生了些事情的。
春梦无痕亦有痕,我实在不习惯某些部位就那么凉冰冰地跑去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