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体的形变和外力的大小成正比。
这是著名的胡克定律,适用于一切固体。
女人是水做的,我不是。我是肉做的,结结实实的固体,上面还布满了大小不等的血管和神经元。
阿基米德缺少一个支点。
柳下惠需要一粒VIGOR。
西门庆的风流少不了他矮邻居的美丽老婆。
相比之下,终究是我年富力强,只是听了索琳的一声叹息,我那傻弟弟就像只贪婪的猫闻到了腥味,乖乖地直起了腰板儿。
我和索琳终于完全投入地抱成一团,除掉她身上的最后一丝衣服,我们赤裸相对。我木讷,不知该怎么做。此刻我方才体会到,原来电脑前习得的知识和“指”上谈兵比起荷枪实弹会有那么大的差距。这个时候,我只会紧紧地抱着她,让她的上体殷实地贴在我的胸膛上,感受着彼此心脏的跳动。索琳似乎并没什么经验,只是茫然地看着我所做的一切,不做任何指点。10分钟后,我在索琳眼神的鼓励下抵达了一个位置,我知道两个22岁的轨迹即将交汇。我轻轻问:疼吗?索琳摇头。于是我的腰部开始用力。
一股温暖的黑色力量将我牢牢抓住,仿佛溺在一片浓重而温柔的海域,每一次舒适的划水都会让我暂时脱离那片力量的控制,然而又会贪婪地沉下去,盼望着下一次的摆脱。我抱紧索琳开始疯狂而快乐地挣扎,她紧紧箍着我的背,于是我的全身开始战栗,听见一直咬着嘴唇的索琳突然张开小口,重重地呵了一声。
指甲嵌到了我的背里。
她胡乱地唤着我的名字:
“袁夙——”
我叫袁夙。
夙(S?)就是夙愿的夙。
我85年出生,生日是5月19日。资深球迷都知道,中国国家队在那一天1:2负于香港队从而痛失墨西哥世界杯的出线权。
老爷子热泪纵横,随后关了收音机,挂着满脸的泪花一路小跑去医院迎接我的出生。直到今天,我妈一直误以为那是他得知袁家有子,喜极而泣。
以上事实说明,在我成为固体之前,足球在老爷子眼里地位一直比我重要。
我都懒得说他。
继而,我有了这样一个好听但不好念的名字,袁夙。意在表达老爷子对中国足球的一种特殊情愫。
这样的结果便是,在大学之前,很少有人能一口道出我的名字,于是这么好听的代号被叫得支离破碎。
比如,初中时班里一个美女同桌愣把“夙”字里的“歹”从部首“几”里分出来,喊我“袁歹”。并且振振有辞地说形声字嘛,就应该除去部首念剩下那部分。“可字典上说这是个会意字啊!”我争辩。她说那就更没错了,从会意字的角度讲,就算歹徒披个斗篷他也还是歹徒!
后来高中时又出现了“袁凤”的叫法,这个我比较受不了,目不识丁不是你的错,但你丫不能把公母也整差了吧!
直到大一的课堂上出现了令我忍无可忍的版本,那个面目清秀的大学英语老师拿着点名册,眉头紧锁地盯着我的名字:袁……袁……
我急得满脸通红,抢身站了起来。大家先是一愣,继而哄堂大笑。
我承认自己身高臂不短,但是我并无半点驼背,昂首阔步的时候也不像绝大多数球员那样左摇右摆,就这样被人以某种动物相称,你能想象出我有多不爽。
倒底还是高校学生的文化水平高,大一时,一个化学系的学姐用米兰昆德拉的笔锋给我写了封信,表达一个小姑独处的女子对一个懵懂球员的爱慕之情。信的末尾她说,袁夙,你在我眼里就像芸芸众生中的一位稀有“元素”般珍贵……
我四肢勤五谷分并且还学过两天化学元素周期表,我回信道:那您一定知道“稀有元素”一般都是“惰性元素”,千儿八百年也不和外界发生一次化学反应的是吧。
所以,当索琳在那个时候准确无误地喊出我的名字,我着实感到震撼。
震撼的原因并不是那个“夙”字有多生僻。
我想,对于一个你想了解的人,再生僻的名字也定会知道如何去读。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的名字。
这一夜我做了很多梦,记不起这梦分了多少段,梦了多久,仿佛我一直在抱着她光滑的身体喃喃地说着情话。或许,我在梦里流泪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索琳已经离开,她一定是先于闹钟起床,不然我怎么会没有觉察。不知道是为了让我睡得安稳还是怕我看见她清晨的第一抹旖旎风光。
起床看见苏宁和老大。苏宁冲我努了努嘴,我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我又回使了个眼色,苏宁偷偷比量了个“V”。我俩没做声,但是全明白了!
只有老大,一边洗脸一边哼着小曲儿,完全沉浸在一派莫须有的快乐中。
“可比克好吃吗?”我们问。
老大咂了咂嘴,一副回味无穷状。眼角轻蔑地瞥了瞥我和苏宁,根本不屑回答。
我和苏宁互相看了看,还是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叠被子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我发现床单上有一处指甲大的血点儿,不是很多,但足够醒目。请恕我经验太少,我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受伤了,待我拉上窗帘从头到脚检查完之后,我猛地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莫非索琳……
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种想法让我既感动又自责,自责是因为我没有问明情况就和索琳行了夫妻大礼,人家可没说要托终身于我啊。至于为什么会感动,这个就不用解释了吧?女人之于男人,就像每个人面前的一块蛋糕,蛋糕有大有小口味各异,但是蛋糕上的樱桃却只有一颗。吃了便吃了,绝无第二颗可寻。索琳就这样纵容我吞了下去,并且在吞之前没有告知我这是她精心供奉了多年的果实,晶莹圣洁,二十二载的等候,一刻钟的消受,以及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刻骨铭心。
我惶惶不安地参加了赛前的集结,教练声嘶力竭地对我部署战术,我只见他暴跳的青筋及张张合合的嘴巴,听不见任何声音,我的心早就飞到索琳的身边。
出场前拨了她的手机。
“喂?”
“是我,你在哪?”
“自习室。”索琳说。
可是我分明听见了周围一片嘲杂之声。
“你睡得好吗?”我说。
“挺好的。”
索琳的口气不咸不淡,让我茫然。我想好的台词一下子飞光。
“昨晚你做梦了。”索琳说。
“我知道。”
“你梦见些什么?好梦还是噩梦?”
“我不知道,记不得了。”
“床单上……”我问。
“床单怎么了。”
“上面有你留下的……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
索琳想了片刻,没说话。
“我要对你负责,我会对你负责的!”
“怎么负责? ”
“我要做你男朋友,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袁夙,你别说笑了。一个月之后你就要去俱乐部报到,明年要参加中超联赛。而我要继续留在学校读书,你怎么照顾我?”
“我……我可以拒绝他们,我还没有签协议,我会再留下一年,再踢一年大联赛。我要留在你身边。”
“那一年之后呢?”
我低头不语,对着电话沉默了许久。
“好了袁夙,你的话……我很感动,但是我不想做你的女友,我……”
“我不喜欢你。”索琳说。
我紧紧攥着电话,不知言何。
“可是……”
索琳继续说:“袁夙,有件事我必须让你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我……”
“那床单上了血点儿?”
“第一次的床单上没有,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摇摇欲坠。
我明白。
我吃了一颗别人咬过的樱桃。
耳边索琳的声音开始变得恍惚:所以袁夙,你不需要自责……
电话快被我捏碎了。
我大喊:“索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问完了我就滚蛋。”
“你问吧。”
“那个人,他是谁?”
索琳一下子没了声音。
“他是谁!”
“你一定要知道吗?”
“没错!”
“他是个球员,他……也是个球员。”
“就像我这样的普通球员?”我问。
“不是的,”索琳果断地说,“他是球星,一个球星。”
又是球星!
我暴跳如雷,差点扬手将手机摔在墙角。
怪不得她会对足球如此感兴趣!
我现在不想说为什么会对球星这一身份如此敏感,索琳的的确确刺痛了我最薄弱的部位。
很意外的是,索琳说完这句之后在电话一端哭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事,我无心再听,就这样慢慢挂了电话。
我隐约听索琳说,她昨晚也做梦了,做了一个美梦。但那与我无关,她梦里出现的应该是那个球星,而不是普通的大联赛球员袁夙。
更衣室外已经锣鼓喧天,观众在等待着袁夙的出场。
89年的10月29日,中国国家队1:2不敌卡塔尔,再一次丧失世界杯出线权。那次著名的“黑色三分钟”事件。
那一天,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电视前难过得鼻尖儿发红,嘴里喃喃地骂着那个频繁马失前蹄的中国队前卫队员。他的小儿子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他,跑到厨房拿了条干毛巾递上前。
滚一边儿去!男人的胳膊抡了一下,小孩儿被甩翻在地。他的头磕在水泥地上,嗡的一声。没哭,转身爬起,怯怯地看着他爸爸。男人看了看他儿子,半晌一把搂过来。
儿子,你怕疼吗?
小孩说,不怕!
你怕吃苦吗?
小孩说,不怕!
爸爸送你学踢球!
小孩说,好。
就踢他那个位置!
小孩不是太懂,只是慢慢地用童声重复着男人的话:就踢他那个位置!
92年的时候,小孩7岁。男人每天傍晚带他去一个中学操场上练习开大脚。
男人把一只打足了气的五号足球放在球门前20米处。
“把这球踢过横梁,咱们就回家!”他说。
小孩抿着嘴看了看他,助跑,踢了一脚,球没到门前便已经落地。
来!
捡回球,再踢,还是没踢起来。
再来!
那道横梁是他足球生涯的第一课。那天小孩踢了无数次,腿已经肿了。又一次的大脚,脚趾戳到了地上,小孩忍着疼看着皮球高高地飞起,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在横梁上弹了下来,他扭头看男人。男人的眼睛有点发热,他咬了咬牙,背过身:“再来!”
那天,小孩把球开过横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家里的女人给孩子换下了球裤,看着他又红又肿的右腿,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给他上药。
半夜的时候他听见大人房间里的吵架声。女人哭着说,儿子腿肿成这样,脚趾都破了,你个当爸的怎么狠得下心啊!男人说,你女人家家的懂个屁!
“我不能保证这孩子27岁的时候能敌过那些国脚,但是我儿子在7岁时一定要比他们7岁的时候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