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九年腊月十一中午,雪梅又来送了参汤,心芸也要让雪梅给容若捎去了自己忙碌了一上午的成果——“金饭”。是以菊花、甘草汁放入米中制成,可以明目延年。心芸顾念容若日日苦读,大量用眼,才寻得此方一试。
心芸正忙碌准备间,只听一边的雪梅与双巧低声笑谈道:“容大爷近日除了读书,便是对窗咏诗,惹得屋内鹦鹉都会念诗了!”心芸的手不由一震,继而不由低低笑念容若给自己送来的那词句:“鹦鹉偷教,方响前头见玉箫。”心里涌上了丝丝甜美!
边念边又以一绣囊装入那题诗丝帕,一并让雪梅带了回去。
下午心芸正在床上依着,百无聊赖地吹着《渔樵问答》,清脆爽朗的笑声又从屏风后响起:“妹妹好笛声,近日里妹妹又长本领了!”只见芷瑛话落人至,身穿貂鼠大红沙面鹤氅,内着藕荷色旗装,脚蹬团云五彩小羊皮靴,真是风姿卓越!
心芸忙起身相迎,笑道:“是哪股风把瑛姐姐吹来了?瞧瞧,就像冬天里的红日一般,着实灼眼!”
芷瑛上前来捏捏她的鼻子也笑道:“几日不见,小嘴越发甜了!”说完又调皮地说道:“妹妹的笛音似有相思之意,是在向谁寄相思啊?”
心芸的手捶向她嗔道:“就知道姐姐从没个正经的!”芷瑛见她又红了脸,忙上前抚着她的双肩说道:“好了,好了,我今日是找你来议事的!”心芸忙问何事。
芷瑛道:“近日来哥哥温习功课很是辛苦,姐妹弟兄相商如何令他轻松轻松,而今年阿玛一心为让哥哥苦读,不让我们去打搅他,所以我们相商能不能暗暗一聚!”
心芸拍手道:“这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好了!”
芷瑛又道:“众姐妹弟兄集了数十两银子,我已交与厨娘顾嫂子去为我们备办一席酒席果品了,妹妹只需这几日同她一齐忙碌一番就好,我已与白荷、雪梅相商好了!明日张大管家查夜后我们就于珊瑚阁开宴如何?”
心芸点头赞同,同时说道:“姐姐,也算我几两银子罢!”
芷瑛笑了,说道:“该办的已去办了,也用不着银子了!”
心芸知道这是芷瑛在关照自己,谢玉筠在府里月银本就不多,她也就不再言语了。
腊月十二,已入夜,冬夜清冷,北风朔朔!只见张大管家手提灯笼,领了他的儿子福生和一队人,在院子里巡逻查夜。
珊瑚阁内,已是布置得当。白荷、雪梅侯在外厅把风,专等张大管家查到珊瑚阁处。众姐妹弟兄有些时日没有聚在一起了,少不了叽叽咕咕地闲聊!尤其是容若,早想着她了,今日终于相见,片刻也不想离她左右,守着她叙叙地说着许多话!
正闲聊间,只见雪梅匆忙进来道:“嘘!张大管家已查到这里了!”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屏气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张大管家顶着风问白荷道:“往日大爷在此时辰早关门了,今日珊瑚阁关门怎么晚了?”
白荷忙笑应道:“今日不过是大爷多读了一阵子书,吩咐我们关门晚了些,这不正要关来着!”
张大管家也笑道:“大爷读书勤奋,但总要顾着身子才是!今夜冷得很,你也别站在风口里了,早些关门,嘱咐大爷歇着吧!”
白荷说:“大管家说的是!慢走!”见那队人走远,白荷才“吱呀”地关了门。
屋里人只听一队人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芷瑛首先抚胸笑道:“好似做贼一般!”
众人都偷笑着舒了一口气!一干人都是居家常服,只有容若因在自己屋里,只是一身绿绫棉夹袄、裤子,散着裤腿。
揆方倒是急,招呼大家到桌边说:“来,来!快来把酒言欢!”
芷瑛笑道:“就你猴急,没令,只把酒有什么意思?”
揆叙捏着嚼了一块梨肉蜜脯,应和说:“是啊!今日要行什么酒令?”
芷瑛说道:“就来个简单的,击鼓传花令如何?”
容若问道:“如何传法?”揆方忽然有了新的点子,边嚼着果品边拍了一下大腿嚷:“就将击鼓传花令与手打令相合来玩玩儿!”
心芸听着蒙蒙得,什么叫手打令自己都不知!
只听芷玲叫好道:“二哥哥的主意甚好,先击鼓传花,花落谁手,便作一调笑令,行动有误者——罚酒!”众人都觉甚好,便落座。
桌上一套银酒杯,上均是二龙戏珠凸纹。白荷、雪梅给大家斟上酒,容若先举起酒杯说道:“行令前先共吃一杯罢!”
众人依了容若共饮一杯,各自吃了一口小菜。白荷已拿来一支珠花,雪梅拿来一个小鼓。
芷瑛道:“白荷,就将珠花交予你家大爷手中,今日行令当然要从未来的魁星开始!”
容若接过白荷手中的珠花,给每人斟满了酒。雪梅背过身去开始击鼓,伴着“咚咚”的鼓声,大家且笑且紧张地传着那珠花,当传至揆叙手中时,鼓声停了!众人拍手叫好,边吃着边看他如何表演。
只见揆叙捏着珠花,起身摇着头,若有所思地道:
“花酒满宴有,酒溢银杯花在手,发际插花才饮酒,
放银杯,高叉手,寒宵遥寄相思笛,醉看宴间憨舞袖。”
边念边伴随着指花、指酒、指酒杯、指桌、指花、将花插向发际、饮酒、放下杯、叉手、指远方、作吹笛状、指席间、舞袖的动作,作完了便坐下。
心芸暗暗寻思,原来这打手令儿就是便咏酒令边做动作,动作与词相符合!
大家笑着又叫好,鼓声又起,传花又在激烈地进行着。这一次,花落在芷瑛手里。芷瑛“哈哈”笑着起身,滑稽地作道:
“手拈花依旧,蜜蜜望向杯中酒,芳心唯独寄花心,花在手,相守留,若愿花落他人处,莫停传花手自丢。”
芷瑛的动作准确无误,最后的“丢”字,以手指向众人绕了一圈,犹如秀舞姿的舞姬一般优美,将手帕丢在一边,言毕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