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回见到这么嚣张的混蛋,气死了我。”
天才麻麻亮,杨克裕就冲进了大堂,他一把抓起茶壶,倒了杯水就咕噜咕噜的灌倒肚子里。
谢少华不禁有些好笑,杨克裕是什么人,搞刑名的。他们最讲究喜怒不上脸,今天气成这样,看来是吃憋吃大发了。
“遇上拘捕了?”
杨克裕又倒了杯水,只是这次没喝,而是直接浇到脑袋上,很快一股白汽就从身上冒出来。
“府城兵科的才拿出海捕文书,那老小子就笑咪咪的把脑袋伸过来,那样子就是根老油条。这一路上他那有什么嫌犯的觉悟,还跟咱们吹得天南海北,听那意思都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诈骗案可是刑名机构最喜欢查的案子,油水大还没有危险,如果这卢某人没有背景,只怕已经在哪个监狱里敲石头了。
“那你想怎么办?”
“熬鹰!”
杨克裕恶狠狠的说道。
这法子很简单,就是不让卢西源他睡觉,搞上几天神仙都得趴下。
谢少华点点头,他轻轻的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不要落下把柄,尤其手段要温和一点,注意保密”
话音未落,杨克裕已经回答道:
“请亭公放心,我现在就在牢房外头,谁敢透个字我亲自宰了他!”
谢少华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杨公,你要的是休息,别嫌犯好好的,你却垮了。对了,刚刚你说这家伙话很多,有没有说漏的地方?”
杨克裕听到这句话,脸上立刻露出一丝无奈。
“他就一个意思,让我们把他放了,不然上头出来,乡里也不好交代。还有就是到咱们这儿,伙食和生活上,要给他特殊的照顾!”
“哈,这家伙有趣。”
谢少华听到这儿乐了,没想到对方还有喜剧天赋。
“看守所最里面不是有个屋子,四面墙都包了棉花,可以防止犯人自杀自残的。既然卢掌柜要待遇好些,就放那里吧!给他穿上牛皮衣,省得冻着。”
杨克裕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笑嘻嘻的说道:
“那老王八说要给巨源商行一个纸条,让他们准备款子,你看……。”
“不就是想通风报信,先让他住几天小屋子再说,另外欧阳老爷子哪儿有种符器,可以把人的声音录上。找几个破喉咙唱一段昆曲,让老混蛋听个够,记住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得给我放。”
谢少华的话让杨克裕目瞪口呆,这简直是太不人道了,要是他估计两个时辰就给撂下,有什么就说什么。
“亭公我这就去了。”
谢少华看着杨克裕风尘仆仆的样子,心中也是一阵不忍,但现在却不能妇人之仁,他郑重其事的说道:
“克裕,大过年的我也知道不应该劳烦你们,但这关系着苍麓山今后几年的安排。等到事情过去了,我给你们记功摆酒。”
杨克裕没有说话,只是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大堂。
看着他匆匆的背影,谢少华却有种骂娘的冲动。
翠云仙坊的那些纨绔给他的印象并不好,但那些人多是豪门显贵,所以还有自己的底线。可这卢西源就混蛋了,明明知道这是苍麓山的救命钱都能下得去手,还真有点饥不择食的味道。
“越急越出事,越冷越吹风!”
卢西源的形象现在只能用潦倒来形容,几天不见他的头发就跟鸡窝似的,乱得不成样子。两腮上胡子密密麻麻的,哪还有先前的文弱气息,只怕背把砍刀在荒郊野外劫道,也能取得不俗的成绩。
“卢西源,今天我们股长要审讯你!”
听到这句话,他泪都来了,这几天除了那几个破喉咙的昆曲外,耳朵里就没有别的声音。可是双手被牛皮衣捆住,想堵耳朵都不行,只能是一遍又一遍受着折磨。
坐到了审讯室的椅子上,只觉得大腿根部湿漉漉的难受。也不知道那个短命的想出这种衣服,只要被别人穿上,自己就脱不下来,现在一裤裆的全是屎尿。
“可以交代了吧!”
杨克裕并没有动怒,只是轻轻的问了一声。
卢西源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刚要开口时,却发现杨克裕身旁还坐着个年轻人,此时正饶有趣味盯着自己看。
“杨股长,您旁边的这位还没给我介绍,是不是让咱们亲近亲近?”
“我叫谢少华,是苍麓山的山神。”
谢少华的语气依旧是是那么平和,而且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如果不是在审讯室,只怕还以为是熟人打招呼。
“久仰久仰,一直听说您是青年俊彦,今日有幸与您会面,果然是名不虚传。”
卢西源点头哈腰一副奴才样,但他脸上那有半点慌张。
谢少华点点头,然后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卢掌柜,看守所还住得习惯么?”
卢西源听到这话脸上肌肉抖了几下,半天才笑着说道:
“苍麓山真是穷得掉,这衣服紧绷绷得,让我连马桶都上不了,现在指不定身上啥味道。另外你们再穷,窝头总会剩点,现在我吃吃不上、喝喝不成,要是出了差错对谁都不好,是吧!当然有样事,我得夸奖你们,没想到这里还有新品种蚊子,大冬天还能飞来叮人。”
谢少华微微一笑,随即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没法子,咱们这还真穷,就一千多贯还让你拐跑了,买不起米面,希望您能理解。”
卢西源听了这句话,一下子就坐得直直的,他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
“谢亭公的话,小民不敢苟同,什么叫拐跑了?我也没说不给,最近手头紧周转不开,您宽限个三五十年又怕什么?也就是一千多贯,毛毛雨啦!”
杨克裕听到这句话,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的喝道。
“卢西源你再敢抵赖,信不信我马上废了你!”
卢西源听了只是”嘿嘿“的笑了几声。
“信,杨大股长说了我哪敢不信?但是谢亭公,未经审判就要了我的命,我华夏国的法律何在?”
谢少华拍了拍杨克裕,示意他稍安勿躁。
“卢掌柜,你也知道律法,我还以为你是法盲呢!合同上写了货到付款,不能拖欠,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解释?”
卢西源耸了耸肩头,然后用无奈的语气说道:
“谢大人,我的话您没听清楚吧!我现在手头没钱,要不咱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清炖红烧您看着办!”
杨克裕听到这句话时,深吸了几口气,才把怒火硬生生的压住。
“卢掌柜,我们是神司的官员,草菅人命是要受天谴的,今天只要你把欠款还清,咱们一拍两散,如果你执迷不悟,我想神界的律法应该能治你的罪吧!”
这话才钻进耳朵,卢西源就把大嘴一咧,然后笑出声来。
“赶紧关、赶紧关,我的钱都放着高利贷,现在一帮了可靠的人替我管着,出事肯定不可能啦!进监狱,咱就用不了一分钱。到出来的时候,光是利息就够我花销几辈子的,这买卖值啊!”
杨克裕等他说完后,才厉声喝问道“
“卢西源,你是不是要顽抗到底,想尝尝律法的铁拳?”
卢西源却把头仰起来,似乎在思考着对方的话,只是半晌之后他又笑了。
“杨股长,以前我被人打的时候多了,这各种铁拳挨也算是有经验,要不今天你也来几下?”
用熬鹰的法子熬老子,不就是怕哥们身后站的的人,今天就来个宁死不屈,倒是看看你敢不敢动!
“卢掌柜,僵持下去对我们大家都没好处,你也是日进斗金的人,现在已经关了你三天,想来生意也受损失,要不你写个纸条,我让人送出去。只要长泰药坊拿到欠款,咱们就互不相欠。”
事到如今,谢少华只能退一步。逮捕卢西源做的很隐秘,所以他的后台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如果把这纸条传出去,只怕救兵马上就要到了。既然卢西源打不开缺口,那就让幕后的人跳出来吧!
“一定一定,我一定让商行准备好款子,你们有急章符信,我就用那个写,发得快,你们也能早些拿到钱!”
卢西源笑嘻嘻的说道。
杨克裕气得七窍生烟,他想说些什么,却被谢少华拦住。
“满足卢掌柜的要求。”
“对,苍麓山还是亭公说了算嘛!”
刑股的人解开了牛皮衣,很快一股浓烈的臭味,就弥漫了整个审讯室,众人赶紧把门窗打开,呼啸而入的寒风,好容易才把味道清除干净。
“我的法印被杨股长收了,只要拿出来盖一下,商行就能看到这纸条。”
卢西源写好了信后笑眯眯的问道。
“还给你。”
杨克裕不等谢少华开口,就从抽屉里拿出卢西源的法印。
急章很快化为飞灰,然后消失在天际,看着这一切,卢西源伸了个懒腰。
“谢亭公、杨股长,咱们不打不相识,苍麓山有个千味园味道不错,要不晚上我摆一桌?”
谢少华只是微微的一笑,看来这老混蛋已经笃定自己一会儿就把他放走。
“杨公,卢掌柜渴得厉害,身上也脏了,你带他下去用冷水提提神!”
卢西源听到这句话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你……你什么意思?”
谢少华只是笑了笑。
“没别的意思,只是让你多了解了解苍麓山,最好是永远的记住咱们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