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上的话,宁嫔连忙挣脱他的怀抱,跪了下去,诚惶诚恐地说道:“嫔妾没有。嫔妾爱皇上还来不及,又怎会怨皇上?嫔妾能得皇上怜惜,贤妃娘娘看重,此生已经足矣。”
冷敏澈伸手将她拉起,揽在自己怀里笑道:“蓉儿莫急,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宁嫔正色道:“皇上此言差矣。皇上金口玉言,一字一句莫不重若千钧。皇上自是觉得开玩笑,嫔妾却是要当真的。”她面露凄色、泫然欲泣:“嫔妾不能为皇上诞育皇子,一直心有凄惶,然皇上从未曾嫌弃过嫔妾,一直宠`爱不衰。嫔妾又得贤妃娘娘看重,将大皇子晗儿交于嫔妾抚养。嫔妾常常在菩萨面前祈祷,愿皇上和娘娘凤凰于飞、琴瑟和鸣。皇上觉得开心,才是嫔妾最大的幸福。”
冷敏澈“哈哈”一笑,低沉问道:“蓉儿果真这样想吗?”他见宁嫔脸色一红,又急着挣脱下跪,忙忙收紧双臂笑道:“好好好,朕相信你,看把你给急得。既然留了朕用膳,现在还舍不得摆膳吗?”
宁嫔强忍住心中的惊骇,腻声推掇着冷敏澈的胸膛道:“都怨皇上戏弄人家,不然又怎会忘了命人摆膳?”她微微转头,新上任的管事宫女碧竹连忙躬身退下唤人摆膳。
刚才她以语相试,那句凤凰于飞明明已经犯了大讳,皇上却不曾指正过,这就说明,皇上已经决定要封贤妃为后了。
晚膳过后,冷敏澈又令乳母将晗儿抱了进来。父子天性并不因为久不相见而略有褪色,晗儿略略认生了一会,很快便开始耍宝卖萌讨父皇的欢心,逗得冷敏澈哈哈大笑,玉华殿内充满了温情。
直到孩子有了困意,冷敏澈才命乳母带晗儿去就寝,当晚他便留在了玉华殿里。
雪怜在听到采屏的禀报之后,沉默片刻,只说了句:“知道了。”便又歪了下去。就在采屏以为贤妃娘娘已经睡下之后,又再次听她说道:“以后这种事情,不必说于本宫知道。”
采屏轻声应是,暗暗叹息一声,见雪怜不再说话,便在一旁值夜的小榻上躺了下来。在半睡半醒之间,采屏似乎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雪怜微微闭着眼睛,却突然清晰地想起前世刚生下孩子的时候,孩子的爸爸、她的丈夫也是一夜未归。她独自一人呆在病房里,望着孩子流了一夜的眼泪,从那之后,便留下了头疼的毛病。
她曾经发过誓,不再为任何一个男人伤心。但今晚,心好象被穿刺,疼得喘不过气来。她再次长长叹息一声,翻转过身来,却被榻前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
冷敏澈静静地站在那里,深深望着榻上辗转难眠的女子,看着她目光中的惊讶、欣喜,最终却微微垂下眼,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晶莹。
身后乳母轻轻走过来,将小皇子抱了出去。冷敏澈宽衣上榻,将雪怜拥入怀中,附耳问道:“怎么,睡不着?”
雪怜轻轻“嗯”了一声道:“你不是去玉华殿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怜儿希望我留在那里吗?”冷敏澈轻轻吻着她的额头,声音里带着一种淡淡的疲惫。
雪怜微微别开脸,转身背对着他轻声说道:“我累了,睡吧。”
两人无声,直到雪怜快要睡着的时候,冷敏澈略带委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什么也没做,怎么都睡不着,眼前全是你的影子。怜儿,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虽然知道自己这时候欣喜若狂是不道德的、是不贤淑的、是愧对后`宫其她女人的,但心底那种幸福的感觉像泉水,一刻不停地冒了出来。她翻转过身子,亮晶晶的双眼望着冷敏澈,嘴角是怎么都掩不住的笑意,故作沉重地叹了口气道:“乖,听话,睡一觉就木四了。”
冷敏澈拧拧她的鼻子道:“不知道是谁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息,我在玉华殿都已经听到了,闹得人睡不着。可好现在终于没动静了,好歹睡个踏实吧。”
雪怜窍笑着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没片刻便已经睡了过去。
冷敏澈看着雪怜孩子般的睡颜,又想起了玉华殿的宁嫔。宁嫔的父亲、兴安侯宁崇熙在朝野上下颇有威望,按出身和统驭后`宫的能力,其实宁嫔比雪怜更适合。
且宁嫔入宫这么多年,一直温良恭俭、宽柔敦厚,从未有过大的差错。在掌管宫务这几年,将宫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已经渐渐俘获了所有人的心,并有了绝对的权威。
而今日朝堂之上,他不过言辞中略露出一丝想立二皇子为太子的意思,那种诡异的气氛,让冷敏澈觉得若想力排众议达成自己的目标,恐怕难如登天!
玉华殿内,宁嫔望着窗外的天色渐渐露出鱼肚白,漫长得令人崩溃的一夜又过去了,似乎很快,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她轻轻一扯嘴角,低声唤道:“流兰!”
流兰躬身侍立,眼中满是担忧。宁嫔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你今日出宫回侯府一趟,将昨夜之事禀于侯爷。”
流兰轻声应是,问道:“主子,您……天色还早,主子再歇一会儿吧?”
宁嫔长长叹了口气:“不了!榻上太宽、太冷,倒不如就坐在这里,看看外面的景致,还能找到点乐趣。”
她想起昨夜自己使出全身的解数,却仍然留不住皇上,眼睁睁看着他穿着整齐,头也不回地离开玉华殿。他明明已经对自己动了情,可为何又最终退却了呢?宫女禀报说他回了永福宫,那个女人就那么好吗?!
她眨眨眼,逼退眼中的潮意。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不是吗?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儿女情长,不过如过眼云烟,待繁华落尽,自会如梦无痕。
等流兰从宫外回来,带回了兴安侯爷的八个字:“隐忍以行,厚积薄发。”
宁嫔久久望着窗外,喃喃说道:“隐忍吗?”
那便,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