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远远石亭,叫雨水冲刷的光洁干净。
因着雨水的缘故,地面却是稀烂的黄泥浆,被冲的到处都是,散发出阵阵土腥味……
墨衫男子便在倚坐在那里,身畔是一柄长剑,半出鞘的丢在泥水里,寒寒的泛着清光。
衣衫也是拖泥带水的,水珠子随着男子抬臂灌酒的动作,纷纷从那远山温玉般的臂膀之上,洒落下来。
一条腿弓着,手紧扣着搁在膝盖上的大酒坛,另一条腿伸直着,肆意的浸在昏黄的泥水之中。
周围无数空酒坛滚散开来,有些已经碎成片……
有素衣女子便站在不远处的雨中,任雨水抽在身上。
一脑湿法粘满肩头背上,乱成一团,衬着苍白的小脸,愈加的惨白……
“你也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吗?”
仪夏缓缓的蹲下身,俯视着男人,手指动了动,握住剑柄抽出寒刃,指向男子心口。
“冷峥嵘,你说,我杀你,你会恨我吗?”
“冥儿……”
男子打了个酒嗝,浓郁的酒香便将二人笼罩。
他茫然的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然后勾唇莞尔。
醉醺醺的伸出手指着女子,那本搁在膝盖上的酒坛子,就因为失去重心,摔碎在地。
“贱人……你来干什么?”
“我来杀你啊!““杀爷?”
他嗤笑一声,根本不理会抵在心口的那柄剑,摸过一坛酒猛灌几口,呛得口鼻火辣辣的疼!
蓦地一伸手,将面前女子一把拉进怀里!
若非仪夏伸手极快,那剑必是径直刺入心口!
男子紧紧搂住她,酒气喷了她一脸,仪夏厌恶的别过脸去--“别躲!”
他不耐烦的伸手扳过她的脸!
仪夏瞥见他腕上,那道深深的伤口,已经叫水泡涨了,皮肉外翻的,不时渗出些殷红的血来。
同她脸上的那道深深的伤口,似相互和应般……
“冥儿……说,你喜欢爷吗?”
他低沉悦耳的声音就在耳畔,呵出的热气扫过她的颈子。
惹得女子心下一慌,伸手想推开他:“你醉了!”
“我醉了?”
他抓住她推他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冥儿,你告诉爷,爷本就是无情之人,可为何自她闯进爷的世界里,爷……为何就变得这么狼狈?”
“爷何惧这天下任何人,只独独怕她!这天下……爷只怕她一个人!告诉你个……你个事儿!”
他轻笑一声,将怀中僵硬的女子揽得更近了,凑过去道:“爷妒忌她脖子上那块破玉,病得要死还死握住不放手!”
冷峥嵘抓起酒坛,扬手想灌,无奈酒已告罄,叫他怒气冲冲的扬手一扔!
竟飞出院墙,撞上了什么,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仪夏隐忍着他冲天的酒气和满嘴的胡言乱语,正要出手推开这人之时--“其实啊,爷早就认识你了……”
许是真的醉了,男子微微闭上眼:“否则,怎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爷……”
只一句,让女子动作就那般生生顿住,僵在那里。
“那夜湖水真凉……可是水中的你,也真美……爷说了,你要让爷看看,你是怎么活下去的……你果然,没有让爷失望!果然,没有。”
他搂紧她的纤腰:“冥儿,你是要杀爷的吧?呵……真好,到了那一天,冥儿,爷的好冥儿,你可别手软!”
他微微一笑,醉眼迷离,将额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便沉沉睡去……
雨,早已停了。
屋檐上的积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雨后放晴的天空有彩虹蒸腾,碧蓝的天空犹如水蓝墨彩!
女子拥着男子在积水之间,好似在呵护着最亲密的恋人,彼此依偎着。
只有那微微哆嗦着的双手,和那呆滞苍白的容颜,昭示着主人的震惊,与……不可原谅的愤怒……
“冥姑娘如何?三妹,你好大的胆子,姑娘身子本就不好,你怎么也不劝着些?”
贤姬斥着三妹,回身询问的望着大夫。
三妹低头吐舌头:“我若不大胆,谁还能劝爷回来……”
贤姬皱了皱眉,目光投在榻上二人,相拥相抱。
冷峥嵘的手还死死的环在仪夏的腰间不松,众人又不敢扯开二人,只好将之安置在一张榻上。
“姑娘身体本醇弱,又经雨淋,发起了烧,好在爷的内力浑厚,事先给姑娘输了真气加上阳血,故而姑娘没什么大碍,只须静静养几天。”
大夫小心的为仪夏的脸敷上药膏,叹息一声:“只是这脸划得太深,日后恐怕会多少留些疤痕的。”
“都是你这庸医,出了什么哺阳血输真气的鬼主意,害的爷伤成这样,当真该死!”
梨三妹怒道,秀美的眸子狠狠的瞪着大夫!
那大夫吓得脚一软,忙忙跪倒在地:“梨三姑娘,此话万万乱说不得!老夫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主子啊!”
梨三妹还要说什么,贤姬低低喝道:“都住口!若是扰了爷休息,有你们好受的!滚!”
“是……”
二人立马噤声,随着贤姬一起出去了……
雨后清新,夜色入洗。空气中布满不知名香草的清香,丝丝缕缕的。
一抹纤影急急绕过冷庄的大门,疾步到一株大树边,掏出一只白鸽子,将一个竹筒绑在鸟儿的腿上。
“好鸟儿,速速去蓝县,找我十哥!”
撒手将白鸽抛去天际,看着鸽子消失在夜幕之中,女子的唇角弯了弯,又急匆匆的赶了回去……
“不好了!不好了!”
“嚷嚷些什么?”
贤姬扶住一头撞过来的梨三妹。
“冥……冥姑娘!她她她!她先醒了……”
三妹喘着粗气,掐着腰:“她……她要杀死爷!”
“什么?”
贤姬急了,丢下梨三妹疾步而去!
门被“哐”一声撞开,冷风“呼呼”灌进来,携着一股子冷香。
仪夏抬起头来,淡淡的冷眼看着闯进来的贤姬:“冷姑娘有事儿吗?”
贤姬张了张口,怔怔的看着仪夏靠着一个靠枕,正仔细的替冷峥嵘的伤口上药包扎。
女子冷眸立刻瞪向急急跟来的三妹,三妹一惊,忙跪下!
“冥姑娘--”
“放心好了,我若要杀他,也不在这一时。”
仪夏平静的用纱布裹好男子腕上的伤口:“只是瞧着你们大夫包扎的手艺实在粗糙,就自己动手,重新包扎一回罢了。”
“姑娘……”
冷贤微微敛眉,拱了拱手:“是贤姬误会了姑娘。”
女子莞尔:“我并不介意,你本就该如此忌惮我。”
冷贤张了张口,似有所言,却见冷峥嵘皱着眉,闭着眼倏忽坐起身,抬起一只手死死的捏在印堂处,似乎那儿难受的要命般。
仪夏却因为他的起身,被撞倒在榻,一脑青丝摔散在枕畔,如瀑般缕缕的散落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就凭你如今这张罗刹丑脸,还不给爷滚远点儿?来人,拿酒!”
他睥睨着仪夏,满眼的厌恶,怒声向贤姬喝道:“还不快去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