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个临时搭建的敞篷下,我秉承“人不可貌相”的原则来者不绝地把一份份报名表递给一个又一个报名的人员,心里却一点底没有。
一轮烈日高高地悬挂在斜上方,热浪拍击着面颊,来领报名表的人几个一组排着长队,队伍中笑声不断。
他们在笑,我的脸却拉成了一条苦瓜,这么热的天,按这个报名势头,删选的过程又该多么痛苦啊。今天的天气延续了昨天的高温并且更上一层楼,这种气象在南京的秋天并不罕见,在我们这里,对这种入秋后持续高温的反常现象有种说法叫“秋老虎。”
面颊上的汗水滚着细密的珠子在脸上爬啊爬,我闷得胸口有些发堵,机械地伸手往外递表和核查一些填好的报名表。枯燥重复的工作使人很容易疲惫,尤其对于我这种一夜拉了六七次的家伙来说。我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些虚脱,肚子也隐隐作痛。审核完手里的这份报名信息,我抬头向前望去,摊位前的队伍并没有因天气的炎热而减缩,反而排得比一开始还要长。
我忙着递给后面一个人报名表,偷空用眼睛四处扫射,想要把汪明言这小子找回来。这家伙除了驻扎摊位的时候露过面,没到半个小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我真后悔当初答应这小子做我的帮手。
我沿着一个方向在周围人群中正扫了一遍,又反扫了四分之一圈,终于在一个漂亮女孩的身旁发现了这小子的踪迹。这小子正一脸谄媚笑容地围着人家,眼珠子恨不得贴到女孩身上去,女孩贝齿微露地轻启笑容,不时点点头。
这个见色忘友的家伙,我憋着胀气和怒气,暗暗啐道。汪明言那家伙领着女孩开了一条绿色通道,出现在我身旁。
“喽,这就是本次演出的负责人,我老大高特助。”汪明言指着我,得意地对女孩介绍道。
“高老师好,请多关照哦。”女孩头上系着一根黑色短带,一身黑色短打,一看就是一个运动细胞很发达的青春美少女。
“嗯,你好。你给我过来。”汪明言一双贼眼还在盯着人家姑娘,人被我一把揪了过来。
“我问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报名?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现在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对报名的预料,这哪里是校庆活动报名,简直就是某超级热火的选秀节目嘛!我第一时间把怀疑的目光放到了汪明言的身上,这小子今天来得出奇早,出发时还挂着一脸淫。荡的笑容,行迹十分可疑。
“我冤枉啊我。我能搞什么鬼呀。”汪明言很无辜地表情。
“真得不是你搞的鬼?”我和这小子对视了三秒,汪明言还真没有眨眼睛。我收回了眼神,汪明言这小子我还是很了解的,这小子肚子里坏水不少,可为人还算诚实,他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他做的。
“哎呀,真不是我闹的。哎,我说老大你这宣传还挺给力的,这么多人来啊,今年的校庆有得看了。”汪明言冲我说道,眼神又飘到了人家女孩身上。
这家伙清闲的还真不知何谓秋老虎,我一把抓住了这小子想要逃遁的身影,不给他留有逃跑借口地抢先说道:“你给我在这待着,我要离开一下,我回来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大便,大便,轻轻松……
哼着我自编的大便歌,蹲在小槅门里,心情愉悦地舒了一口气。叼着一根烟,我苦着脸寻思报名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刚粉鬼女郎把报名表递给我时,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劲了,那学生明明是对面学校的艺术生,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报名参加校庆演出呢?起初我还以为是个别现象,可是接下来交过来的报名表里竟有八成以上是外校学生填的,还有很多人居然是从江宁区以外的学校专程赶来报名的。
这件事情实在透露着诡异,就算网络再发达,别校的学生登录了我们学校的网站看到了这次活动,那也不会这么积极地、甚至不远百里地跑来报名呀?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池面上熄掉了烟头,扔进了池子,拿着纸往起来站,腿脚突然地发麻,两只手及时地架在木门上,差点摔下去。真不知道糟了哪门子霉运,昨晚吃了小林做的一整锅饭,拉了一夜还不止,第二天又要顶着烈日给学生报名。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系好腰带,按了一下冲水钮,往厕所外走去。
食堂外,活动摊位前,两排长长的队伍将人行道挤得只容得下一个行人的身位。我远远地走来,模模糊糊地看到三个女孩忙碌地交接各种表格,却没有看到汪明言的身影。
我急匆匆地从绿化带里的石子路绕道回到摊位,这才看清这三个女孩的样貌,应该说是我的熟人。
“怎么是你们,汪明言呢?”我的话是对着一身蓝色花布裙的学生会副主席说的,至于其他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正是主席同志的两大跟班。
“高老师您总算回来了,汪老师送同学去跆拳道社了。”主席同学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得救般地呼叫。
“这个混蛋……”我大致理清了一下,这三个人应该是过来报名的学生,正好被汪明言这家伙施以“淫威”抓了壮丁。
我看着三人满面大汗,感激之余想到可以让她们继续当壮丁,心中对汪明言的抱怨倒是减轻了一些。我刚打算开口,主席同学已经领着她的跟班退出了摊位:“老师,您回来了,我们的报名表表也填好了,那我们先走了啊。”
“哎,你们别急着走啊,我还要请你们继续帮忙呢……”任我呐喊,三个人还是只留了几个快速离去的背影给我。
遮阳棚遮住了太阳,却挡不住闷热的劲风。后背被汗水沾湿,紧紧地和衣服贴在了一起,我用左手不停地把衣服往外拽,换取一丝凉意。在这份酷热下,冗长的队伍终于有了缩水的迹象。
即便人已经不如高峰时那么多,我也招架不过来,这眼前至少还有百十号人,我却只有我这一个将兼兵,至于那个不称职到极限的助手,我还真没奢望那小子会良心发现地回来陪我受这罪。我索性从食堂借了一把椅子,搬到遮阳棚的后边沿,整个人往椅子上一躺,把表格留在桌上让报名的人自己填,报名表我也懒得审核了。
烈日当空,除了大量失水之外,我的肚子也饿得天旋地转了,想去食堂买饭吧,可自己又懒得动身。我在摊位上挂了一个“休息”的牌子,把排队的人撵走了,让他们下午再过来,整个人无精打采地横在椅子上,想眯一会儿,昨晚肚子疼的我一夜都没睡好。
火辣的劲风像一把把刀子割在脸上,我的腰弯成了一个巨大的弧线,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我开始瞌睡。我的呼吸频率好不容易接近入睡的可能,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突然临近,又有不长眼的家伙把我吵醒了。
脚步声在摊位前停住了,我脑袋耷拉在胸口,闭着眼睛,情绪很烦躁,所以口气很不和善:“你没看到摊位上这块牌子吗?现在不报名,下午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