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出门前应该先卜一卦的,否则也不至于落得眼下这尴尬境地。现在这驿道边上小小的茶亭里坐我对面的这个神棍老头儿并非什么路人甲,而是客仙前文所述得了一番际遇,那时便已谋面的故人。两人坐在这茶亭一角不言不语约莫已有一炷香的时辰,客仙装作不识,奈何故人不急不躁也并不见外,抓起茶壶自斟自饮得甚是自在,一张干瘪的老脸上始终挂着那讳莫如深的笑意。
客仙终于没忍住看了他一眼,眼神相遇的刹那神棍老头儿见缝插针的开口了:“真是巧了,缘分,缘分呐!徐公子,久违了。”眼见躲不过去,客仙只得打个哈哈:“恕客仙眼拙,早先并未识得竟是故人至此。”
“哈哈,无妨,无妨。徐公子既已用过在下送你的符箓,是否。。。”他的话并未说完,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事已如此,客仙便先详细交代下前因后果,大氶的故事稍后继续。
客仙自幼无父无母,乃是由太爷爷一手养大。前年他老人家也撒手离我而去,想是客仙那年得见龙颜用掉了太多运气,霉运便接踵而来。太爷爷死后双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竟也在前些日子出了变故!那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木质匣子,黑色的纹理遍布整个木匣,客仙也不识得为何种木料,乍看上去就像块铁疙瘩。客仙持有它的两年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谁知几日前这铁疙瘩竟生了异象:沿着黑色纹路竟有一圈圈流光不时闪过!
太爷爷临终之前才把这东西交到我手里并一再叮嘱:此物不得现于人前!客仙懵懂曾问老人家此物有何用处?他只说了一句:“内里乾坤有缘自会得见。”彼时仔细端详过后才发现那是一个木匣,咬口处雕着蚕豆大小的太极阴阳双鱼图案,若非太爷爷提醒在下还以为这就是个雕刻精细的木头疙瘩。太爷爷摩挲一阵匣子又摸一阵我的头,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老天不公,家门不幸之类的胡话。私以为人在弥留之际多半都是这样的情形,一辈子走完却仍有意愿未了,心有不甘又怎会走的释然。
送走了太爷爷我很是忧伤了一些日子,本来两个人的生活,现在却成了一个人独自承受。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就坐在门槛上看星星,当时心里胡思乱想的是星星上面有人吗?如果有,这辈子我们有缘相见吗?星星上有人像我一样这样想吗?以后的日子还要每天这样浑浑噩噩的胡混吗?想到这里,犹如醍醐灌顶,多年前年幼的自己不是一直央求太爷爷带我出去走走吗?现在了无牵挂,孑然一身不正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吗?想到这里自己很是开心了一阵,可又想到自己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又怎么有钱上路呢?人不都说穷人富路吗,为此很是恶了一阵小七,这个梁上君子在太爷爷走后把家里仅有的一些家当全给摸走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不知该继续每日进山打猎勉强过活还是毅然开拔实现自己夙愿的时候,眼下正坐在客仙对面自斟自饮喝茶的这位出现了。
太爷爷不仅教会我习字记事以及打猎讨生活,还告诉过我很多为人处世的准则,其中一条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会算命的神棍,人的命运要靠自己把握。客仙觉得习字打猎于我而言都是极有用处的:打猎给予我生存的根本,习字帮我捱过苦闷的闲暇时光。除了太爷爷和那些与我交易猎物的商贩客仙少极少与外人打交道,所以一有闲暇时间客仙便习文练字,时间久了竟不觉得苦闷,反而对书卷产生了依恋。太爷爷收藏了很多书,他走后的两年间客仙已然全部阅览过一遍了,这也是我决定出游的原因之一,因为以后无书可看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过。
就是这样的情形下小七领着眼前的神棍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还记得那天他说的第一句话:“这本书是你的?”
客仙谨记太爷爷的教训,自是对这脸上挂着讳莫如深笑意的神棍老头小心提防,我颤着手指头指点小七说道:“你拿其他东西我不管,我曾一再叮嘱过你这些书是万不可动的!你居然还是动了,亏我还信了你这小人的话,太爷爷说的果然是对的。”小七畏畏缩缩嗫喏着不知该如何是好,老者开口了:“小友莫要怪罪与他,你我有缘,合该今日相见,再说这书眼下不就在你手里吗?”
客仙定睛一看,刚才还在他手里的书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落入了我伸出的右手中,小七有点得意的看着我放佛在说:开眼了吧?看来这老者定是有些本事才令他折服的,不过太爷爷见多识广,在他像我描述的广袤世界里确实有这么一种人:变戏法的,很远很远的地方还有人称之为魔术师。我强自镇定嘴上学着书中的话语:“雕虫小技!”老者不怒反而笑的更深了:“小友见笑了,今日登门实有一事相求,还望应允。”说完朝小七扫了一眼,小七便识趣的悻悻离开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说着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老者也不客气,微一拱手便举着算卦的幌子先行进了茅屋。进屋后我拿出硕果仅存的一只碗给老者盛了碗水,他接过后道声谢放在一边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友有一宝物,可否借在下一观?”彼时客仙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但嘴上还是故作镇定的说道:“道长真会说笑,你看我这破屋烂房的,哪像有宝物的人家?”
老者呵呵一笑,从随身带着的布兜里掏出一叠符箓放在那碗水的旁边,不着边际的说道:“不避水火,只避凡胎,蘸唾液于脚踝处各贴一张,单手立掌,小友记好口诀:夸父听令,助我远行!疾!如此便可日行千里,无需餐风露宿。小友若要出门便可借助这些神行符。”客仙的震惊自是无需再说,心里好一阵盘算:看这老头的样子不像是招摇撞骗的神棍,倒像那有几分本事的道士,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先与他周旋周旋再说。
谁知老者竟像是看透我的心思一样,不等客仙开口便再一拱手说道:“在下告辞了,小友无需多心,他日有缘自会再见,只希望到时看在今日送小友神行符的情分上可让在下看上那宝物一眼。”说完竟头也不回的出了茅屋,客仙拿起符箓转身去追时人已经走得远了,只听的远远传来几句八卦歌诀: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今日不期相遇自是令人尴尬无比,客仙先前曾以为此人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谁知这老神棍竟是那真有几分本事的,因为他送我的神行符的的确确是可助人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