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修茗来看我了,还带着我那个乖巧的小侄子徐子澈。身娇肉贵、任性刁蛮的小世子当然不用爬墙,他在宇文元跟前多喊几句皇爷爷,就拿到探望我的特许令了。
宇文修茗大摇大摆走进来,后面跟着徐子澈。我正在抄书,懒懒道:“手忙,自便。”
宇文修茗负着一手,四处走了走,打量了一下溪鸣殿的陈设,先是冷嘲热讽了一番,随后又拿出溪鸣殿闹鬼的传闻来吓唬我,见我无动于衷,他也意兴阑珊。
小侄子徐子澈不太爱说话,头上两个包子,憨憨的,很可爱,叫了我一句“小姑姑”后,就乖巧地坐在那里,看着我们不说话。
我问了问徐子澈徐府的情况,宇文修茗和徐子澈就走了,走时宇文修茗还抢走了我抄的一遍《女则》,说要拿回去好好研读。这是《女则》,难道他以后准备当一个家庭妇男,明摆着是要增加我的抄写的负担。
是夜,我吹熄蜡烛休息,刚躺下不久,便听见黑暗中清晰的呜咽声传来,我撩起帐子,就看见紧闭的窗户上黑影飘动,如同鬼魅,配合这呜咽之声有点吓人。不过,那都只是乍一看上去的效果,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破绽,显然这个黑影的动作有点僵硬,这呜咽之声还显得很稚嫩。
不作他想,我拿起书桌上的砚台,打开窗户,首先是看见一个披着纱幔的稻草人,二话不说,就将墨汁窗外墙下泼了出去。
宇文修茗的惊呼声传来,我关上窗户,打了个呵欠,继续回去睡觉,至于窗外传来的低低的叫骂声,我捂上耳朵暂时不去理会。
后来,渐渐没有声音,宇文修茗走了。我一直估摸着时间,大概子夜时分,按原定计划,将头发梳成男子的发髻,换上一套事先准备好的太监服,给画晴留了字条,我拿着早已整理好的行装,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按着以前宇文寻给我画的皇宫地形图,我爬过围墙,轻手轻脚地在夜色下的皇宫里穿行,避开了几处巡逻密集的宫殿,专挑偏僻巡逻松懈的路径走。
偶尔遇上一两个宫女太监,我立时就垂首而立问好,被问起干什么,就说是替九殿下办事,来人一听是未央殿住的那个煞神的人,往往避之不及,不再多问。
也有不巧的时候,就要到我的目的地时,巡逻的御林军迎面而来。御林军没有宫女太监那么好唬弄,我瞧四下避无可避,垂首冒着冷汗,打算冒险再胡扯一通。
远处花丛里忽然传来一连串的窸窣声,一个黑色人影窜起,向与我相反的方向而去,速度很快。御林军于是不理会我,大喊着抓刺客,向黑影追去。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感激了那个黑影,往御膳房方向去。
之后一路顺畅,终于到了御膳房,水车上有五个大木桶,我先钻进其中一个水桶里,静静等候。凌晨就会有人来驱车出宫,到京郊五里外的微山清泉取水。此时离凌晨尚早,我可以先在水桶里补觉。
忽然,黑夜里传来几声脚步声,水车还轻微地摇晃了几下,我绷紧了神经,在黑暗中屏息而待。但是,后来却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睡了大概一个半时辰,鸡鸣声起,我赶紧在水桶里换了一套朴素的粗布男装,然后再爬出来,若无其事地站在水车边等候。
不消一刻钟,几个穿着便服的侍卫向水车走来。宇文元向来多疑谨慎,所以连取水这样的小事都是让穿着便服的侍卫去做,防止有人在水里做手脚。
带头的那人是个年轻侍卫,长得眉清目秀,他毫不在意地看我一眼,“替五爷办事的?”
“五爷”就是五王爷,宇文寻。宇文寻知道我这几天要出宫,事先已经替我打点好了,只要是这几天我要出宫,都会替我打掩护。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水车队的头领叫萧彦。
我垂首应是,随后,萧彦让我归队,自己骑上马,命令其他人驱车出发。我走在水车后的队伍中,毫不起眼。站我左边的是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粗眉大眼的高个子,右脸颊上有一个很明显的刀疤。自我站到队伍中,他眼睛的余光在我身上扫了好几回,让我狐疑之际好生奇怪。
到了宫门前,免不了一方盘查,守卫打开水桶的盖子检查,萧彦见他们翻了三个水桶,连连催促,说今天出来得晚怕会耽搁时辰,守卫见是熟人,每天都如此列行公事,从未有差错,就不再检查放行了。
就这样,我在队伍中昂首阔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了。
渐渐离宫门越来越远,东方天际有了鱼肚白,街上也慢慢出现人影。萧彦回头望我们一眼,连抽了三下马鞭。
我知道这是信号,赶紧跳到队伍外边,蹲下来假装鞋子进了沙,脱鞋子倒沙。
只听前方萧彦大喊一句,“时辰不早了,队伍加速跑步前进!”整支队伍的人加快速度,扬起一阵尘埃,倒沙子的我“掉队”了。
直到看不见水车队,我才站起来,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高兴地笑了。
但我一转身,我的笑容僵住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刀疤脸竟然一直站在我身后。
我轻咳一声,“刀疤兄,队伍走了,你怎么还不追?”
他反问我,声音有点粗噶:“队伍都走了,那你怎么还不追?”
我从容一笑:“我站在街上只看见一队人跑过去了,我为什么要去追,我又不是脑子有病。”耍赖就对了,反正就算这个多管闲事的刀疤脸把我抓回去了,萧彦不过说我不是水车队的,最后还是会放我走。
不过,他到只是打量我,不说话,双眸清冽,然而这张恶狠狠的刀疤脸一直盯着我的脸,让我很不舒服。
我一个冷颤,绕开他,赶紧离开这里。
我要先回一趟徐府拿点东西,身上的包袱里除了一把防身的匕首和一套换下的太监服,什么也没有。
这次爬徐府的墙有点吃力,主要是穿的衣服有点大,松松垮垮的,不利于手脚活动。
天色还不是太明,脚不小心踩到青苔,一只脚够到墙上,忽然另一只脚打滑,我从墙上华丽丽地仰面摔到地上,屁股摔得很疼。
我抽着冷气,就看见一双黑靴在我的眼前,抬头,就又看见了那张可以辟邪的刀疤脸。
我立刻爬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答:“帮你。”
说完话,他不等我回答,一把揽住我的腰,一提气,就带着我飞过了墙。
不是第一次见识轻功,但这是我第一次亲身体会轻功的巧妙,在跃过墙头的一瞬间,心中有点紧张。
落地后,我轻嘘一口气,刀疤脸马上将手收回去,没有要占我便宜的意思。
我对他说:“谢谢刀疤兄,现在你帮完我了,你可以走了。”
他没有被驱逐的尴尬,认真说:“我帮了你,你要报答我。”
我冷嗤一声:“我叫了你帮我吗?是你自作主张要帮我的。报答没有,报复倒是可以有。”死刀疤脸,跟踪我还这么嚣张。
他淡淡道:“那我就一直跟着你,看你怎么报复我。”
我叹息扶额,现在我又不能声张,只能偷偷摸回揽月阁,不然把他带到擎苍院或清风轩去,让徐岿和徐颢之好好“报答”他。
时间不多,我要抓紧,不然,等徐府的下人都起来了,我就不方便行事了。先不管刀疤脸,他要跟着就跟着,等我拿到东西后,出了徐府再想办法甩了他。
我一路摸向揽月阁,后面三步远跟着一脸警惕的刀疤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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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