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敏被释放出来了。
深秋的寒意扫荡了整个大地,很多人的心情都开始冻结起来。尤其是林枫,他从陈忠敏获释这件事上闻到了某种异味。于是他立即找到崔达,请求局长马上申请检察机关下达逮捕令,将陈忠敏逮捕,否则,陈忠敏一旦遇害,案子就将发生逆转,变得扑朔迷离,更为复杂了。
“你算老几?”崔达坐在办公椅上,鼻子哼了一声,又敲着桌子说,“你叫抓人就该抓人?你说放人就能放人?上次你们失职,拘留超过24小时,人家还没来得及跟你们算账呢,你又来了!谁给你的权力?我说一句话人家还当放屁呢,你以为你是谁啊?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陈忠敏出去会有危险啊!他一死,我们便断了一条重要的线索,我的局长大人!”林枫几乎哀求了。
“你少跟我啰唆!你再不自爱,就会是严革的下场!”崔达吼了起来,“我说我们的支队长大人,你究竟有几个脑袋啊?我这是为你着想啊!你以为别人就是乌合之众?NO!别人是黑社会,是有组织的,而且非常严密。不然,我们怎么连一点儿线索也掌握不了?为什么我们的行动别人总是先知道?为什么陈忠敏有危险偏偏又被放出来了?为什么调查组刚成立市领导又叫他们别去查了?你想过没有,就凭我们,这案子能查得出来吗?我跟你说这些,就是叫你不要当第二个屈死鬼、冤死鬼!你明白吗?”
“谢谢你的忠告!”林枫面对窗外,再一次望着那棵在秋风中瑟缩的槐树,想起了那只秋蝉,如今已经不再蝉鸣枝头了,“难道严局就这么白白死了不成?”
“就是我,这几天也收到许多恐吓电话,你知道不知道?”崔达腾地站了起来,说,“你要把事情闹到什么地步你才甘心啊?你以为严革死了就算了?他死了也还要受处分!你知道不知道,我的支队长同志!”
“放屁!”林枫大吼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管崔达露出怎样一副惊讶的面孔,他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一冲下楼,他就上了车,亲自到检察院找董书鹤去了。
刚好李碧也在董书鹤的办公室,他问了好,就说:“董检察长,陈忠敏不能就这么放了!”
“为什么啊?”董书鹤笑着问道。
“因为他有生命危险!”林枫说。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董书鹤又问。
“因为那次枪杀案就是冲着童雪和陈忠敏来的!”林枫愤然道。
“我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市委领导的?”董书鹤笑了笑,又说,“你们年轻人呀,就是好冲动。冲动有什么好呢?冲动就能解决问题了?不能嘛!刚才李碧同志也在和我争论这个问题,可是我们是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的,党叫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要有组织观念、组织原则、组织纪律嘛,不然,还成什么方圆,还成什么体统?当然,我也知道你们现在的心情,这是可以理解的,热情也是可以肯定的,但是,现在也不是我说了算嘛!就是我去请示,手续也不一定马上就能办好。别人要杀人,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可我们请示呢,最快也得两三天。你们要多动动脑筋!”
“可是,你现在有权力下逮捕令啊!”林枫几乎带着哭腔哀求了,毕竟陈忠敏是唯一可以利用的线索。
“我就是有,也不能下啊!”董书鹤摇着头说,“总得有证据、有领导批示吧!你也是搞司法工作的,法律这东西就是高压线,你没有违法,你按照法律程序操作,法律似乎也不过如此。一旦你犯法了,你没有按照司法程序来搞,你就是知法犯法,你就是执法不公。这时候,你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你,有多少规则在束缚你。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那检察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吧?”林枫赌气了。
“我们是济公和尚,比不得你们关公和包公啊!”董书鹤幽默了一句,想借此缓和尴尬的局面。
李碧知道这个比喻,说公安是关公,法院是包公,检察院是济公,潜台词就是,检察院是个穷地方,清水衙门,不听话就没有经济来源。这并不是推脱的理由,可他们却把它当成了理由,作为自己暗箱操作的遮羞布,然而,谁又能公然地揭开这块遮羞布呢?
李碧意识到了这一点,见一时半会儿也说服不了董书鹤,就给林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林枫叹息一声,就告辞出门了。李碧也跟了出来,说有事要跟他说说,两人下楼后就上了车。
“看来,我们只好自己采取行动了!”李碧为近来一连发生的变故感到很不理解,但凭多年的办案经验,她发现他们触动的不是一般的关系网。这张网,远远地超出他们预想的范畴了。特别是,成立专案组后发生的一连串戏剧性的变故,更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幸好现在能够跟林枫合作,情况可能会好些,但暗中调查却是很危险的——他们已经投靠无门、走投无路,然而不背水一战、破釜沉舟,又能怎样?
“是啊,我看,还是要暗中保护好陈忠敏才是,不然,他再遭到杀害,我们即使再努力也是白费了。”林枫仿佛又看见陈忠敏被追杀的情景了,似乎跟严革的遭遇一模一样。
其实,李碧有些话也不好对林枫讲。就在专案组里,同事们也常常用怀疑的眼光望着她和谢宏,说两个单身男女在一起研究工作倒挺方便的,而专案组的工作无法正常开展下去,更招来了许多流言蜚语。这一阵子,谢宏就像气泡消失了一样,很难见上一面。李碧便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感到对手正在收买人心,正在瓦解他们的战线——即使有一处崩溃了,那么也会如洪水泛滥一般,将不可收拾。特别是领导者下了水,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李碧隐隐感到危机悄然来临了。
这些天因为工作太忙,李碧没有时间照看父亲。她觉得在高干病房住下去不是办法,说不定会卷入什么阴谋之中,所以就想让父亲转院。今天总算抽出时间来了,可来到高干病房,李碧刚推开病房门,就看见董书鹤跟父亲在说着什么,不待她回过神来,董书鹤就说话了:“李碧,才下班呀!”
“检察长!你也来看病人啊?”李碧笑了一下。
“你看这丫头,你是怎么说话的?董检察长是专门来看你爸的。”母亲责怪道。
“真对不起,麻烦董检察长了。”李碧苦笑道。
“我也是才知道你父亲生病的事,不然我早来了。”董书鹤说,“这说明我对下级了解得还不够,关心得也不够啊。你别见怪才是!”
见董书鹤站了起来,李碧就请他坐。董书鹤说自己已经来了好一阵了,应该回去了,就握了握李碧父亲的手,告辞了。待董书鹤一走,李碧父亲就开始埋怨女儿起来,说她不应该对领导不冷不热的,这样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李碧也不跟父亲争辩,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的。父亲就是个直性子的人,一辈子就吃亏在个性上,所以他现在教训女儿,完全是言传身教。可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的女儿,因为李碧的性格决定了她的脾气。
正在这时,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董敬道也在护士的带领下进来了。李碧说:“董书记,你也来看病人?”
“怎么,不欢迎我来啊?”董敬道微笑着说,“我也是刚听说你父亲病了,就抽空来了。糖尿病可不是一般的病啊,你要小心才是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