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动手吧!”三长老狠狠地啐了一口。
“好吧,我也没办法了。”瞎眼老家伙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我黑金魔头做事一贯先礼后兵,但这不意味着我就是一个可以无限忍耐的人。我老了,不想听那些凄凄惨惨的声音,但这不意味着我就永远不会听。接下来的酷刑,我倒很想知道谁才是熬到最后的赢家。第一种刑罚,百回千肠虫!”
随着这几个字一声话落,拴着光头三长老的木桩突然砰的一声爆裂开,木桩中心,无数只细长的血红色的类似蚯蚓似的虫子争前恐后地窜出来,疯了似的爬上三长老那白皙的身躯。这些虫子不停地蠕动着,移动速度之快,数量之多,简直令人咋舌。
三长老全身不停地抖动着,他想要笑,却使劲憋着不敢张嘴,虫子已经爬上他的脸颊,钻进他的耳洞之中。这种让人揪心的瘙痒从全身每处表皮快速地发散,一浪接一浪地冲击他脆弱的心脏,于是,他疯狂地抖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挣脱开那绳索,甚至手腕都已经皮开肉绽,可那锁扣依然牢牢地锁着。
旁边三个人看着眼前的这惨状,嘴角都已经咧歪,他们恨不得挣脱开手上的枷锁,冲过去抹掉光头身上的虫群,又或者,干脆痛快地杀死这个遭罪的男人算了。可一切都是徒劳,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同僚的身躯扭动的姿势越来越怪异,频率越来越快。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早衰的二长老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自己的身体也已经爬满虫子,有的时候,目睹惨剧远远比亲身体验更残酷。
“他还没有喊,你就受不了了?”瞎眼老头子什么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平静得像正在熟睡中的婴儿,“才刚刚开始,千肠虫雌雄同体,但必须异体交配,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平时静如蚕茧,只有在交配期才会加速蠕动,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交配,然后受孕的雌虫体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钻入温暖的不见阳光的地方,将卵产下……”
正说到这里,三长老眼角处的一只虫子突然在其他虫子中间高高地扬起细长的身子,仿佛冲锋之前的宣誓一般。光头急忙死死闭上他的双眼,可那虫子突然急转直下,一头撞在光头的眼皮上,然后全身像个钻机一般,不停地扭动起来;随着那扭动,一条血丝不声不响地从眼皮上渗出来。
“啊!”三长老嗷嗷地惨叫了起来。
那虫子越扭越起劲,生生钻透了厚厚的眼皮,冲进了光头的眼球之中,没有几秒钟的工夫,竟全部蹿了进去;三长老的眼皮上多了一个孔,孔隙里不停地朝外涌着血丝,夹杂着白色浆液。与此同时,不同地方的虫子纷纷高昂起头来,又接着扎了下去,朝光头的肉体深处进军!
“啊!啊!我说!……”三长老全身扭动得仿佛触电一般,嚎叫得撕心裂肺,“我说!我说!”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黑金魔头摇摇头,“这些贪婪的虫子会像无数个钻头一样,不停地啃噬你的骨头,直到彻底钻透,钻入骨髓,骨髓才是它们最适合的产卵场所。你听说过一个词,叫做痛入骨髓吗?”
正在这时,三长老肚子上一处皮肤被多条虫子拱出一个洞,那里面好像有东西发出了光芒。老瞎子身边的下人急忙走过去,用刀子剖开光头的肚皮,那里面,竟有一颗指甲大小的溜光明珠!
下人用刀子掏出那颗溜光明珠,小心地放到黑金魔头的手中。
这个老瞎子如获至宝,仔细地用两根手指摩挲着、感受着,然后语速稍微加快地问:“跟我说说,这珠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下人盯着这颗指甲大小的溜光碧绿明珠,努力地张了几次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哈哈,果然是巴族的避水溜光明珠,恐怕就算我能看见,也无法描述出这颗珠子的模样,可惜我老瞎子没有这个福分,看不到了。”黑金魔头将这颗珠子放在掌心里,不由得咂了咂嘴,“我听人说,这颗宝珠竟如水晶般光滑,如琥珀般澄澈,如香玉般温润,它究竟是什么制成的?”
“卑鄙!卑鄙!老三哪,等我给你报仇!”樊长老看着眼前已经被虫子蚕食的三长老,不禁仰天感叹。他一发怒,浑身的黑色疤痕越发得恐怖。
“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巴族这奇异的藏宝之术。”黑金魔头将宝珠递回给下人,继续说:“能把宝珠藏进自己的身体也就罢了,竟然还能如此精巧地修复自己的皮肤,让所有的伤口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人根本不能觉察出来,并且人活珠在,人亡珠枯,我要是先杀了你们再找宝珠,最多半炷香的工夫,这宝珠就干枯成一粒石头。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只能趁着你们还活着的时候动用酷刑。”
依然活着的三个人无人应答,满脸褶皱的二长老不敢睁眼看身边的老三,樊长老的一双红眼不停地流着泪,而尖嘴猴腮的宁二爷依然在不断盘算着什么。
“你们谁想主动一点?”等了一会儿,见没有答案,黑金魔头轻声问道:“下一个该谁了?”
下人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端上一个小小的盒子,径直走到满脸褶皱的二长老旁边,蹲了下来。
宁二爷的面部顿时有一种松一口气的侥幸;樊长老咬住牙,浑身的肉皮止不住地抖动着。
“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哈哈哈!”满脸褶皱的二长老精神似乎已经快到崩溃的边缘,“黑金魔头,我终于见识了传说中的凶残是什么样,先走一步!我等着你,我在阴间等着你,十倍奉还!”
“呵呵,为什么从你的声音中竟听不出一丝后怕?”瞎眼的老头安静地坐在那里,不禁好奇地问。“我听出了对死亡的恐惧,听出了对疼痛的胆怯,听出了对我的愤恨,但我没有听到失去宝珠的后怕,是不是……”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是不是你已经胸有成竹,哪怕自己的躯体被百回千肠虫吃再多次,宝珠也无法掉出来?”
二长老听到这句问话,脸上登时一愣。
“我老瞎子从来不喜欢重复自己。”黑金魔头说着。
下人已经打开了盒子,里面盛着满满的一种金灿灿的黄油,下人双手戴上一种不知道是用什么藤条编成的手套,伸进那黄油之中,然后开始慢慢涂抹在二长老赤裸的双腿上。
“如果一个人没有残疾,没有伤病,未遭砍杀,年纪轻轻的时候,却突然从一个健全人变成一个瘸子,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我猜,这就是宝珠的所在。”黑金魔头嘴角轻微地一挑,“第二种刑罚,精露拓骨术。”
听到这几个字眼,二长老惊恐地摇着头呼喊道:“樊长老,我虽离开,却从未曾背叛本族,你若……”说到这里,他的嘴竟只剩下咯咯的声音,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下人将黄油涂抹在二长老那干瘪的大腿与小腿上,奇怪的是,这看上去无比顺滑的黄油涂抹上之后,却像变魔术一般迅速地滋润进皮肤之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两条原本就干瘦干瘦的腿上的皮肤竟然被狠狠地勒住一般,越来越细,越来越紧,皮肤的表层既无颜色,也无液体,只剩下干燥,像枯树皮一样的干燥。
“百年松树中采集到的松脂,配上硫磺、独参还有其他多味奇药,配成的精露黄油,滋味如何?”老瞎子像个解说一般。
二长老张着嘴,脸已经憋成了猪肝的颜色,下人在腿上每抹一层,他两鬓与脖子上的青筋就更突出一些;而他的大腿与小腿,此刻竟然只有胳膊的粗细,里面的肌肉仿佛完全被消化了一样,而那肉皮的表面,全是激凸的密密麻麻的血管,里面的黑色血液加速流淌着。
“老二,老二啊,没想到你我兄弟决裂,二十年未见,再次相见竟是这般下场。”樊长老痛苦地摇着头。
“不需要说了,不需要说什么了。”黑金魔头摇摇头,“刑罚开始执行,就必须要执行到底,一切都没有回头的余地。”
话音未落,下人摘了手套,从盒子的一角拿出一个小瓶子跟一根毛笔,只是那根毛笔的笔芯不是毛做的,而是一种精炼的铁。下人将瓶盖拧开,将铁笔尖插入里面蘸了蘸什么液体,然后在二长老那已经只有胳膊粗细的长腿上画直线,从盆骨处经过膝盖一直画到脚踝,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直到所有描过的地方都有了深深的黑色印记。
下人收拾好一切,退到黑金魔头的身边。
二长老的脸肿胀得像个猪头,双腿干枯缩瘦,两条粗粗的黑线像解剖图上的标记一样;他的身边,尖嘴猴腮的宁二爷与红眼樊长老惊恐地瞪着眼,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整个屋子里没有一丝声响,安静得像无人的坟场。
“呵呵。”黑金魔头突然冷笑了一下,打破这不该出现的寂静,他的手轻轻地蜷缩起来,用突出的指关节在紫檀木的桌子上敲出“咚咚”两声。
就在这一瞬间,随着二长老的一声暴叫,他的两侧大小腿骨、膝盖骨都沿着黑线的印记“轰”的一声爆开,所有的骨头竟像被劈开的竹子一般炸裂,里面白花花的骨髓哗地喷了一地。
“怎么会?难道我猜错了?”瞎眼的老头皱了一下眉头,抖动了一下他的左耳。
身边的下人走到二长老的身边,伸手在他所有炸开的骨头上细细摩挲,然后突然将手向上伸进他的骨盆里;此时这个被施刑的男人已经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他僵硬的老脸冲向前方,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下人的手从他体内拿出来之后,随着一声清脆的坠地声,第二颗宝珠出现了。
下人将第二颗宝珠也放在黑金魔头的手上,这个老头舒展了一下眉头,“看来,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
“呸!”红眼樊长老怒吼道,“到这种时候你还装什么?”
“哦?”黑金魔头疑惑地应了一声。
“这个瞎子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老男人冲着旁边尖嘴猴腮的宁二爷怒骂道,“你出卖了我们!你这个骗子!无耻的骗子!”
“什么……什么?”宁二爷一副被冤枉的神情,“就算出卖,也不会是我,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
“了解,我很了解,”樊长老仰天一笑,“胆小如鼠,哈哈,我们真是太天真了,居然选择了你。”
“是吗?呵呵。”黑金魔头笑眯眯地听着这起内讧,“整整三十年前,我将堇瞳冠送给了巴族当时的大长老,一年之后,巴族先人长老花重金请江南宁府秘制了这把镏金四龙顶鲤荷花锁,而钥匙就是四颗巴族的溜光明珠,这四颗珠子分别埋进了四个最有希望接替大长老之位的巴族后人身体里,四珠齐聚,才能开锁,也就是说,必须要拥有珠子的四个人都同意,才有可能打开这把锁……”
“瞧瞧,瞧瞧!”樊长老不禁冲着尖嘴猴腮的男人狂喊,“堂堂宁府二东家,你还有什么没告诉这个老瞎子?”
“你不要贼喊捉贼!”宁二爷反唇相讥。
“可是我很纳闷,为何这糊涂的巴族大长老不把这四颗珠子交给一人,而要分给四人?”黑金魔头摇着头问道。
“先人长老早就猜到有你这样的歹人会惦记我族宝物,所以,他才会出此妙招,哈哈哈……”樊长老仰天长啸。
“我看不对吧?”黑金魔头笑眯眯地说道,“依我看,这巴族四人,樊长老你心机太重,心胸狭窄,二长老太过迂腐,胸无大志,三长老贪图酒色,行事鲁莽,四长老醉心蛊术,无意争斗,那巴族先人长老本就是一优柔寡断之人,拿不准主意,才做出这种一分为四的局面,他希望你们四个互相克制,却不想自己一夜心脏暴疾,早早地离开人世。”
“一派胡言!”樊长老瞪着他的红眼,破口大骂,“你这外人怎会知晓我族内之事?要杀就杀,何必还如此出口伤人!”
“如果真是我一派胡言,四长老为何一直神秘失踪?二十年前,二长老又为何苦苦叛逃?这二十年来,你为何又从未停止过对二长老的秘密追捕,害得他带着自己的族人,只能躲避在深山之中,过着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生活?”黑金魔头不禁叹了一句:“要不是十年之前,一个濒临死亡的男人告诉我这惊天的秘密,我又怎会知晓你们巴族的血雨腥风?”
“你……你说什么?”樊长老愣道。
黑金魔头什么都没说,他突然仰起头来,双手在自己的太阳穴附近不停地揉搓,然后,手指滑过头顶,分别点在头上的几处穴道上,这时,他轻轻地弯下身子,左手的拇指与食指放在自己左眼褶皱的眼皮之上,右手放在眼皮的下方。这老头子的左手手指同时用力,扒开自己左眼的眼皮,使劲地撑住,全身一运气,里面刷地掉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恰好落在他的右手手心里。这老瞎子松开了左手,恢复了坐姿,眼皮再次合了起来,恢复成那一双好久不曾睁开的眼。
樊长老完全呆傻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另一边,宁二爷也被这景象惊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