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明身边一人有些踌躇,终是忍不住向他询问道:“大人,我们本是上面差来摸清情况的。如今看来,汴京已然被占,官家不知所踪,且很可能被虏去,奸贼们已经自立为帝。沿途几遍打听下来,都是这般说法,想来是真的。现在业已亲眼看见京都如此惨状,我们是否可以回去复命了?”
玉楹登时急了,她也跟萧信一样,抱着利用这队人马的**心思,期望能救自家大哥与萧大叔他们出来。见他们这就要打退堂鼓,心中发苦,又没甚立场去求人。
梁君笑瞟了她一眼,以目示意她不要急,压低了声音向常德明道:“都监大人,此离东京还尚有些距离,单只听得流言蜚语怕是不甚稳妥。可沿路之上,却都是这般说法,想是无风不起浪,也有的两三分准。且也不知金贼到底离开了汴京也未,万一撞上,可不是耍的,我们这点子人,只好给人去送菜。莫若我们就在此安顿下,挑选出十来个身手好的,骑上快马做个小骑队,悄悄的近前去看看,一来眼见为实,二来脱身也是容易的。”
“这个主意甚好,尔等剩下的,就在这山林中寻觅个处儿,隐蔽的好了,做个接应。我们快去快回,查看一番,也不枉了这一路来吃的辛苦,回去对各位大人,也有的话说。”
常德明打定了主意,叫把所有的马匹集中,带上军官,选了十个健壮的汉子,也挑得些骑术好的,每人打叠了个小小包裹,只带了半个月的干粮和些许钱财,系在身上,翻身上马。
这边萧信他们早已准备停当,萧信照旧抱了玉楹在身前坐好,梁君笑从旁策应。
“萧兄弟,梁小兄弟,你们这是……?”常德明看见玉楹也在马上,颇为诧异,“你们俩同去倒是无妨,可我们此去十分危险,怎么还要带上这小兄弟?万一磕了碰了,却怎生是好?莫若留他下来,我吩咐手下人好好照顾也就是了。”
他们俩却哪敢把玉楹单独仍在一群大男人中间,有他们在,这一路上各种掩饰,水火之时,都是单独避开了人的,若是放她自己,必然露出破绽。
“深感大人情谊。”萧信一抱拳,“只是我等麻烦大人也有些日子了,本来我们就是来寻我家小官人的,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也少不得去一遭了。蒙大人好情,提挈了一路,怎能还不知羞。我们只待打探到了小官人下落,便就与大人分开,自去干事了。”
“唉……”常德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几天与他们同吃同住的,差点忘了这几位不是他的人,只是与他们甚是合得来,有些不忍离别,却也知道,此时也是快该分开了。
“好吧,既如此,我们这便去罢。”说完一打马,十几骑飞身向东京奔去。
行不过二三十里,眼见得快正午了,比之南边,北方日头甚毒。到了一处高坡,坡上稀稀拉拉的也长得二三十颗树木。一群人便下来休息片刻,在树荫底下纳凉,吃些干粮酒水,叫马儿也吃些草。
“大人,大人,前方有烟尘起,好似很多人。”放风的军士突然喊了起来。
大家赶紧起身,三口两口把干粮塞进口中,囫囵咽下,站在高处向前方望去。玉楹也被气氛感染,学人家吞那馍馍,噎的直翻白眼,拉了梁君笑的袖子,往高了蹦跶着看去。
果然,远远的,尘烟四起,不少的人影影绰绰,只是看起来并不像军队。常德明经验丰富,一眼看去,“这定是一大群逃难的百姓。”
“虽则如此,我们还是要迎将上去,看样子他们是新逃难的,也好去打听一下最新的动向。”
他们骑了马慢慢向那群人走去,只怕马儿会惊吓了寻常百姓,故而不敢放开奔驰。双方越来越近,已经看得很真切,果是一群相互扶携的逃难之人。一个个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常德明勒住了马,叹道:“此必是城外百姓,可怜,可怜!”正准备原地等他们过来好发问,突然见那群人斜后方又钻出来一大群的人,看来是在追赶那些百姓,难怪那些难民各个如此惶恐。
他当即想到,这是敌人,在欺我大宋子民,只是怎生个救法?他回头看了看众人,大家会意,调转马头,从侧面绕了过去。
本来离得就已经不甚远了,很快就从后面接近了那群人。本来他们以为自己十几骑,占尽了优势,哪怕对上三四十敌人,也可有一拼之力。哪里想到,待仔细看清了那群人,常德明顿时怒发冲冠。
这哪里是一群敌人,这分明是大宋的官兵。这些人不但是宋人的模样,身上还穿着宋兵的装束,其中一个,甚至还扛着破破烂烂的宋军旗帜。
此时他们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衣衫不整,也没甚队列了。歪歪斜斜的走着,不紧不慢的赶着那一群百姓,还有几个更是大声哄闹高喊着,“鞑子来了,快跑啊!”
唬得那些百姓落荒乱窜,互不相顾,亡魂丧胆,哭爹喊娘。好一片乱上乱、苦中苦。最前面的几个官兵,嘻嘻哈哈,便趁乱着手去夺取众百姓背负的包裹。
这几人正抢掠的起劲儿,突然身上一疼,接着几个人同时松开了手,抱着膀子满地的乱窜。
常德明怒火冲上头,不管不顾,将马儿带得近了,一顿鞭子,没头没脑的冲着最前方的那几人抽将下来。他是下了死力气的,抽的那几人满地打滚,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前面那些百姓逃的逃,有那脚慢落后的,看见了这一行骑马的众人,战战兢兢,不敢稍动;更兼后面那群散兵,见了前面几个同伴被抽,惊得呆了,一时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后面赶上来个人,架住常德明的鞭子,劝道:“大人,暂息雷霆之怒,为了这几个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莫若叫他们上前,问了清楚,再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