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脚步一僵,老掌柜赶紧补救,他凑近了小头目们的耳朵,“嘿嘿,二位好汉爷既已问到,老汉也就不打马虎眼了。老汉也知定是哪个山上头领,想接些私活,本不该搅了其好事,可又实在不愿失了这个机会。世道混乱,还指望着山上大王能予以庇护呢。故此早已把那二位灌得烂醉,反锁在家了。”
“哦,哦哦哦!”两个小头目恍然大悟,原来送人送银子是其次,这是看到朝廷出事,这个村子想来投奔,乞求保护,借个名目找上门来了。
有惊无险的过了三道关卡,老掌柜笑得脸都僵了,四月天凉,众人身上后背却是被冷汗打透,湿了干、干了又湿的。背着玉楹的那人好似也是一个低级军官,却还十分冷静,起码背着玉楹走路的脚步稳稳的。
一路蜿蜒而上,终于来到了主寨前。
前面一片镜面也似的平地,周遭都是木栅为城,包围着那一片高高低低的房屋,木门前立着七八个小喽啰,见了他们一行人众并不意外,想是消息早已通报了上来,只一个个双眼放光的看着他们,就像在看会走路的银锭子,虽不是大主顾大买卖,但是搭在篮里便是菜,捉在篮里便是蟹,赚他几文银子买碗酒吃,也是好的。
一个满脸堆下笑来,开了门道:“你们众人想是应了吉时、烧了高香。似你们这等薄货,本是无缘见得我家大王的。好在大王今日闲来无事,又见你众人与他有些香火故里之情,因此上命我等不要阻拦,要见见来人哩。”
的确,两三个单身客人被劫,原本是惊动不了大头领的,但是这位以前是保正出身,虽说为贼多年,到底还是不免有些吏气,讲究面子,好大喜功,喜听的是歌功颂德、阿谀之言。见说是山下的整整一个村庄有意来投奔、寻求保护,就有些喜动颜色,道是自己名声远播、民心所向,乱世中居然整村人来投,决定亲自接见,做个好开端,也好叫后来人看的意思。
玉楹他们到底都是良民官军,不大懂得山寨体系,失算了很多因素,计策过于疏漏,好在老掌柜了解一些,能随机应变,居然也歪打正着,糊弄了过去。
进了中间最大的厅子,正中央一块横匾,上书“聚义厅”三个大字,两边各有一副对联。玉楹不敢十分睁眼来看,只是有些纳闷,怎的这里也有一个聚义厅,跟水浒里一模一样呢。她却不知,绿林中多是以这三个字命名正堂的。
里面中间摆放着一把交椅,众多小喽啰,拿着棍棒之类,立在两边。左右一样也有八仙桌,屏风之类,与一般有钱人家无异。
此时正当日中,窗明几净,若是不去看那些拿着武器的人,还真看不出是个强盗窝。尤其是玉楹,她印象中,还以为是如何的阴森森、昏暗暗的地方,两旁火光明明灭灭,映照的人的影子狰狞无比呢。
众人耐心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几个人从里面鱼贯而出。打头一人,身宽体胖,红光满面,年纪约莫四五旬,原先立着的那些人立刻站直了身体,口称“大王爷爷”,想来就是这山上的寨主了,看起来分明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乡下土老财的模样。
伏在人背上微微睁眼的玉楹大失所望,就算她没幻想过是个酷帅狂霸的美男,好歹也应该长相凶恶或者有些特色啊,哎,真是什么时候了,自己居然还在计较人家长的对不起绿林好汉这个名头。说来也怪,哪怕此时身在贼窝,身边是一倍于他们的敌人,但是玉楹奇迹的心中并无多大害怕及不安,也许在她潜意识中,也不认为这么个小地方,会出现什么了不得惊天动地的厉害人物吧,何况真正的妖孽,就在自己身边,比起他来,这些人都是小意思。她自己也没察觉,梁君笑已经成功的在她心里树立起了高大全的形象。
那大王大模大样的坐在交椅上,他身后一起出来的几人,想是他的心腹了。一个头戴方巾、秀才模样的瘦弱文士,手中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把扇子,摇头晃脑的;两个身高体型差不多的大汉,一脸横肉,一身腱子肉,嗯,这两个还比较像强盗,玉楹暗暗点评道。还有两个圆滚身材的暴发户,因为他们全身挂满了亮晶晶的东西。
梁君笑怪异的看了那两个肌肉贲张的大汉一眼,又去瞧玉楹,见她还是伏在人背上,一动不动,并未注意到那两人,才觉道有些高兴。
正琢磨着一会儿定要首先解决了那两个汉子,否则那丫头见了,岂不是又要对着他们流口水?
听得小喽啰中一人喝斥道:“你们这些愚民村夫,好不晓事,既见了我家大王,缘何还不跪拜?”
老掌柜吓得哆哆嗦嗦,晓得前面这些是爷爷,后面那些更是祖宗,少不得自己一人撑着场子,扑通一声跪将下去,再不敢抬头。
众人正犹豫间,常德明跨前一步,恭敬作揖道:“大王爷,小人有件祖传宝贝,特地将来献与大王,以示进身之阶。”
那大王双眼一亮,还没等问出口。
常德明右手探入衣内,左手高高扬起,做了个手势,是叫大家动手之意。
手势打出的同时,右手猛地自衣襟里抽出,一把明晃晃、雪亮的刀就向那大王劈去。
他本来预测这大王必然要躲闪,因此略微歪斜了角度砍去,熟料这大王正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他的祖传宝贝,猛然见一把雪白的刀向自己砍来,顿时惊得呆了,一动未动,这一刀正砍在他的一侧肩膀,疼的他杀猪也似嚎了起来。
这一变故眨眼之间,厅内众人都愣了,根本还未反应过来。玉楹这边的人却不敢怠慢,按照商议好的,萧信轻轻一挣,脱落了绳索,随手拿出武器也朝那大王扑了过去,本欲与常德明形成夹角之势,现在看来似乎是不用了。